深夜的树林里,雨雾在夜色的掩盖下带着几分隐匿的诡秘,只发出沙沙的细声。偶尔一阵风过,也只听到树叶与草从里摩擦的细微声响。但是在这种相对安静的环境里,稍微一点动静落入人的耳朵里,都带着一种莫名的躁动和恐怖。
“啊欠!”流云揉了揉鼻子,好像有点冷了?她换了个姿势,盘腿坐下,径自运起真气御寒。
恍惚中,似乎听到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连忙回头仔细看了看,却不见半个人影。
树林里黑乎乎的一大片,因为下雨,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偶尔一个闪电打过,整个树林里的枝叶便似黑暗中的幽灵般张牙舞爪。
一种不熟悉的恐惧感本就在心门外徘徊已久,再这么一望,更是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流云闭上眼睛,心里暗暗祈祷雨快点下完。不料心里刚说完,又是一道闪电,冷风在树林里穿行而过,呼呼啦啦扯动满树的枝干,又惊动了树上避雨的飞禽,一时更是翅膀扑楞的声音与树叶相互摩擦的刷刷交杂,让人毛骨悚然。
恐惧这种事从来都是如此,一旦cha上了想像的翅膀,便会越飞越高,越高越远,越远,自然,也就越惊惧。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的吐气声,把流云吓得全身一抖,立即又站了起来。后背紧紧靠着树干,仿佛这样才能有一点安全感。
“唉!”又是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流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迅速冻结了:“谁?是谁?”
这一声叹息,她听得很清楚,她几乎可以断定,身后一定有人。
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树后撑着一把伞都了出来:“是我!”
这下流云听清楚了,是冷慕风!
“前面有个破山神庙,可以过去躲一躲的!”冷慕风说着打点火折子,不由分说的上前拉住流云冰凉的手。
“放开我!谁要跟你一起走?我不过是个不问自取,没人管教的小偷儿。不像你,谦谦君子。我们都不是同一路人,我是生是死,是好是坏,用不着你操心。”流云甩开他的手。
冷慕风无奈的叹了口气,拉住她一个飞身便纵出密林,脚尖一点树顶上的枝干,手中的伞几乎全部撑在了流云的身上,拉着她在树林的上方纵来跃去。
雨点斜打在他们脸上,流云忍不住又抖了一下。这才看见前面的确有一点火光。冷慕风轻功极好,拉着流云很快便出了树林,直奔山神庙。
好容易到了山神庙,流云立即挣开他的手,冲进山神庙。只见庙里烧得通红的火堆正在噼啪成响,身上的寒意也顿时消减不少。
“你关好门,把衣服换下来,湿衣服这样穿在身上很容易着凉的!”说着,径自脱下身上的灰色大敞放在一旁的稻草堆上:“先披上这个吧!你还没吃东西,那边的包袱里还有些干粮,我先出去找点干柴火和吃的。”说着,便又撑着伞出去了,临走时犹不忘帮她把门关好:“你自己从里面把门栓上吧!”
流云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又被莫名的感动包围着。
这个冷慕风似乎总是这样。每次把自己气个半死之后,又能让人感动得要死。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被自己气死。
半个时辰后,流云换回烤干的衣物,但是冷慕风却仍是没有回来。流云披着他的大氅缩在草堆里。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很冷。紧了紧衣服,又往火靠得近了些。她将头缩在冷慕风的衣服里。
和月幽的狐皮大氅比,冷慕风的大氅似乎稍轻薄些。月幽的大氅上是一种淡淡的女孩子特有的幽幽暗香,而冷慕风的大氅上更多的,是一种温暖的,是阳光和青草的混合味道。带着几分让人脸红心跳的陌生和莫名羞涩。
流云第四次望向门口,换好衣服后,她就把门栓拉开了,只把门虚掩着。可是眼看着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他不会出事了吧?
流云越想越担心,根本就坐不住了。于是干脆起身,打开庙门,看了看外面,从室内的光亮到室外的黑暗过渡,除了让黑暗更加深邃之外,视野中便再无其它。
“冷慕风?冷慕风!”流云在门口小心的叫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小声的叫。仿若怕是惊动什么似的。
四周一片死寂,除了雨点刷刷的声音和呼呼的风声,便再也没有任何异动。
“冷大哥,你在哪呀!”
这一次,她听见了自己的回音。因为她的声音提高了许多。在安静的旷野树林里,传出很远,又传了回来。仿若一抹探询的目光,悠悠转转,游移了一个轮回。
“你再不回来,我可就关门了!”
“臭猪头!你答应一声好不好?”
流云又叫了两声,仍是不见有人答应。一时之间,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
她缓缓走回火堆边,外面这么黑,他不会真的出什么意外了吧?会不会遇上什么野兽什么的?不怕不怕,他武功那么好!人都杀得死,何况野兽?
“慕风哥哥!慕风哥哥你在哪呀!”外面这么黑,如果冷不丁冒出条毒蛇,把他咬了?流云身子一僵,猛的抄起一个还燃着的火把,便往外冲去。
谁知道刚到门口,却见冷慕风一身湿淋淋的拖着什么进来。
“你拿着个火把干嘛?”冷慕风好奇的望着她。流云却是鼻子一酸,差点又哭了出来。拿起火把的一刹那,她是真的觉得他可能死在外面了。可是,这会儿看他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一时之间,竟忽然有些失而复得的狂喜。
她低下头,摇了摇头:“没什么!”声音却带着浓浓的鼻音。
“快来帮忙!我打到一头小野猪了!”
“这么黑,你居然打得到野猪?”
冷慕风咧嘴一笑:“我运气好,人品好嘛!”
流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扔掉了手中的火把,上前帮他拖过那头小野猪。
“这要怎么吃呀?还要剥皮去毛,还要开膛剖肚”
“算了,你别说了!”冷慕风摇了摇头:“不吃了还不行吗?我们饿一晚上算了!”
流云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他全身湿透的样子,便解开胸前大氅的带子,脱下来还给他:“还给你,臭衣服!”
“你穿着吧,刚淋了雨容易着凉的!”他注视她,眼光温柔,看得她心跳忽然有些不正常。
“我说了不用了!”流云闷闷的低着头,径自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冷慕风看了看她,火光下,她披散的头发倒是增添了几许柔媚,但是紧皱的眉头,却有些
“你怎么了?”见她摇了摇身子,冷慕风上前扶住她:“又生气了?还是身子不舒服?”
“没什么,我只是困了!”流云说着推开他,径自缩到草堆里去了。也不说话,也不再看他。
冷慕风无奈的在火堆旁坐了下来,难怪人家都说姑娘家的心思不能猜。在流云身上还真是验证得一清二楚。你看她忽冷忽热,忽喜忽怒的,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恍惚中,夜更深了,冷慕风却听见一阵细碎的抽泣。睁开眼时,却见流云缩在那儿双眸紧闭却泪流满面,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太真切,看来是做恶梦了。
冷慕风上前在她身边蹲了下来,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拿起流云刚刚扔回自己的大氅,轻轻盖在她身上,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火光将他们的脸映得通红,残败的神庙里,没有烟雾弥漫,没有木鱼晨钟,只有一尊慈眉半敛,月眸微垂的观音佛像安静的陪着他们。除此之外,便是庙外,淅淅沥沥一整夜的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