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五虎帮帮主千金雷小姐,因出游遭人强掳。后于两日前以纹银二百两卖入烟花楼。敬请见告示者,奔走相告,若有五虎帮帮众见告,应速速营救,否则,小姐清誉难保。”
“原来是五虎帮帮主千金啊?听说武功了得,怎么会如此不济,竟被人卖进妓院了?”
“唉,这有什么的。江湖传闻武功了得,未必就真有多厉害。依我看,也就是几招花拳绣腿,真遇上真正的高手,也就只有吃亏的份了。”
“那这雷姑娘要是武功了得,这掳走她的人岂不是更厉害了?”
“哎,我听说,是被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掳走的。男的武功了得,女的更是漂亮得不得了。就是武功路数古怪得出邪,听说,连那刀堂主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呢?”
“是吗?真有这事?你怎么知道?”说话的显然有些质疑。
“我告诉你们,我大姨的儿子的侄子入了五虎帮,现在可是雷帮主属下的精英份子。”这位说着,语气中,更是带了几分沾沾自喜,颇为引以为豪的意思。
“我听说,这雷姑娘长得貌似天仙呢,现在居然卖入妓院了,恐怕”
人群中传来一阵轻笑,接着有个年轻人道:“没准这会儿还在烟花楼呢,不如去瞧瞧热闹,没准,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呢!”
众人闻言,已有不少动心者,这年轻人轻笑一声,接着从腰间掏出两绽银子,晃了晃:“就当本公子请客,诸位,难得的好机会喔。”
众人一见有人出银子,当下哄的一声抢过他手中的银子,涌向烟花楼。
反倒是这名说话的年轻人与他身边的一红衣女子,仍站在原地,脸上犹挂着轻笑。
只见这少年,一身蓝边丝白儒衫,年约二十出头。发束淡色丝带,面若银盘,目似朗星,眉宇间英气不凡,手执白玉扇,扇面上还画着墨绿山水画,腰间垂系翠色玉佩,紫红色流苏垂迤而下,俊秀犹胜女子。
再看他身边那名女子,一身粉色红衣,上绣折技芙蓉,明眸皓齿,一头乌黑青丝,以淡蓝发带在脑后轻轻挽起。留下几络细丝垂于额前,凭添几分妩媚。裙腰上也挂了一串璎珞玉环,走动时还发出清脆的声音。
“照你这种玩法,分明是要叫人家五虎帮的人,颜面尽扫,羞愧而死的。”桃花状似不满的望了身旁一身男装的流云一眼。
流云得意的挑了挑眉,眸中认过一丝戏谑:“桃花,你发现没有?咱俩这样走在街上,似乎十分惹人注目耶。”
“你这身装扮,想不引人注意都难,那些姑娘可都在偷瞄你。”桃花没好气的看着一身男装打扮的流云。
“是吗?”流云一听,神色一整,挺胸昂首,迈着小方步,显然对那些不经意投来的倾慕眼光受用十分。但旋即转回头轻笑道:“依我看,咱俩平分秋色了,你看看那些公子哥,那目光,恨不得硬生生将你吞了呢。”
桃花好笑的摇了摇头,伸手理了理额前一络刘海。见一少年书生正远远的望着自己,便微微一笑,唇角轻轻上扬成完美的弧度。那少年书生当下脸一红,竟羞得不敢再抬头了。
桃花见状,不觉掩口轻笑:“这镇上的人可真好玩。”一边笑着,还不时左顾右盼,望着来往的人群。
过了一会,才想起正事,旋即正色道:“对了,照公告上的字迹来看,显然无痕和天雨的计划进展得十分顺利。那我们当下应该就是找到他们,再做进一步的打算了。”
桃花道:“嗯,眼下这镇上应该有不少就是五虎帮的人,依我看,现在五虎帮必定乱成一团。要赶去烟花楼救人。”说着说着,却发现流云压根就没认真听自己说话。
只见她双眼以光,正望着路边的小泥人摊上,一个个色彩明艳的泥塑。显然又被吸引了:“桃花你看,好漂亮啊。”
“这有什么,前几天,无涯哥不是给你买了两个吗?”桃花上前拿起一个,故作认真的拿起看了看:“我们还是赶紧先找到无痕他们再说吧。”
桃花放下泥人,环顾四周:“照理说,他们应该不在镇上的,五虎帮眼线众多,在镇上极易被人发现。”
“我知道他们在哪了!”流云眸中精光一闪,唇角牵出一抹轻笑。
“你知道?”桃花转身,有些不相信的望着她。
“无痕最喜欢看热闹了。而今天,告示一贴出来,最热闹的地方”
“我懂了!”桃花点头:“好,那我们赶紧去烟花楼。”桃花说音未落,已经被流云拉着便往烟花楼跑去。
话说烟花楼,平素里高朋满座那是自然,但却从未像今天这样。
这烟花之地,一般都是晚上营生的,偏偏今天大晌午的便有一大堆人前来砸门,硬是要让姑娘们出来接客。
老鸨虽然心有疑惑,但做生意的,总不能拒客人于门外。有这么多客人上门,那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于是便让姑娘们都强打精神,出来接客。
那些看了告示的都在姑娘们脸上来回打量。希望看到一二个绝色女子,但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长得特别美的生面孔,于是有胆大的问道:“李嬷嬷,听说你这新来了一个姑娘,是五虎帮帮主的千金雷姑娘,有这回事吗?”
老鸨正忙着端酒给招呼客人,闻言,手中的酒壶叭的一声掉在地上,脸色顿时变成灰白了。
烟花楼不起眼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不太惹人注意的轻笑。
“这位大哥方才说的是什么话,听谁说的?”老鸨脸色已由白到青,嘴唇都开始哆嗦了。
“听谁说?李嬷嬷大概还没出门吧?昨儿个夜里,不知道是谁在翠华镇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说两天前把雷大千金卖到你这来了呢。真有这么回事吗?要有的话,嬷嬷不妨赶紧带出来,给咱们开开眼界。”
那老鸨闻听此言,几乎站立不稳。这也难怪了,五虎帮千金啊,谁不知道这五虎帮在五台山一带的名号?那帮主雷鸣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跺一跺脚连五台山都要抖三抖。一想到那丫头信誓旦旦自称是五虎帮千金时,自己把她抽得皮开肉绽的样子,老鸨腿都软了,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话该,这种见钱眼开,认钱不认人的老太婆,早就该治治她了。”无痕抚着唇角上新贴的假胡子,再一次轻笑出声。
再说桃花流云入得烟花楼,顿时目瞪口呆。两人从小便在碧云宫长大,几时见过这种场面。男女相依,状似亲昵,不时更传来一两声娇笑。那些身披薄纱的女子,春光在薄纱下若隐若现。看得两人面面相觑,都羞红了脸。再一张望,立即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两个熟悉身影。
无痕正看得兴起,忽然,眼前一白一红两条光影一闪,身边便多了二个人。定晴一瞧,顿时高兴的要尖叫。却被流云一把捂住了嘴:“嘘!咱们可是来看热闹的,别被人家看了我们的热闹。”
“你们怎么也出来了?”无痕推开流云的手,高兴的小声问道。
“桃花要找的人,什么时候会找不到?”宋天雨沉声道。
桃花微微一笑:“是流云猜到的,只是进来,便闻着无痕身上的味道,这才发现你们躲在这的。宫主派我们出来,助你们完成这次的任务。”
“这么点小事,哪用得着你们俩也跟出来啊?不过来了也好,来了也好,咱们顺便瞧瞧热闹。”无痕说着,眼睛滴溜溜的在人群里打量。
“其实是另有任务下来,宫主怕你们俩应付不来,所以才派我和桃花来帮你们。”流云笑道。
“有什么回去在说吧,这里人多口杂。”天雨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提醒道。
宋天雨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一阵嘈杂,忽然闯入十来号人。为首的正是那青虎堂堂主熊传中。
无痕和宋天雨慌忙低下头,虽说两人来时已尽量乔装了一番,但那熊传中双目如炬,为避免节外生枝,两人不得不隐入更暗处的角落里。
“哪位是李嬷嬷?”熊传中扫视了一下场内,一眼便看到了正站在楼梯口浑身哆嗦的老鸨。
“是是老身!”李嬷嬷脸上平素堆得像皱皮鼠的笑容,现下也挤不出来了。一双浑浊的双眸里,尽是恐惧。
熊传中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敢问嬷嬷,我家小姐是否真在你这烟花楼?”
“这”老鸨哆嗦着点了点头,旋即解释道:“老身这两天前的确收了一个姑娘,是两个外地人送来的,老身并不知情。若是知道是千金小姐,就算是问天借了胆,老身也不敢哪,少侠明察,明察啊!”
此言一出,顿时场内一片喧哗,众人窃语不断,交头接耳。
熊传中一听,神色极为复杂:“嬷嬷莫怕,我们五虎帮不是不讲道理的。先带我去瞧瞧,是否真是我家小姐。”
“好好好,英雄这边请。”老鸨连忙带路,引熊传中上楼。至雷雪梅的房门前,哆哆嗦嗦打开门,便急忙躲至一旁。
那雷梅雪听见开门声,已似惊弓之鸟,慌忙往床内缩。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不说,这几日不吃不喝,神形益发憔悴不堪。
“小姐!”熊传中一见,果然是雷梅雪,顿时喜出望外。但见她被折磨成这等模样,当下又怜惜不已。
“大哥!”雷梅雪一见熊传中,顿时泪如雨下:“大哥,救我,快救我!”
熊传中忙上前帮她把手上和脚上的绳索解开。由于那绳索绑的时间太长,都已形成一圈粗黑的瘀血,“小姐莫怕,属下这就带小姐回去!”熊传中说着,小心翼翼地扶起雷梅雪,奈何雷梅雪这几日滴水未进,加之浑身鞭伤,哪还有力气走路啊。刚扶起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熊传中一皱眉,因为年龄与身份上的关系,雷梅雪与他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了。熊传中的父亲是原来的青虎堂堂主,熊传中比雷梅雪整好大了十岁,从小便是将她当自家妹子看待。虽说她性格娇蛮了些,终究只是个姑娘家,几曾受过这等委屈。当下心生怜惜,拿起一床被子将她小心的包起来,唤进站在门口的飞鹰,抱起雷梅雪出门。
“李嬷嬷,小姐这身伤,是你打的?”熊传中来到老鸨面前,脸色已是十分难看了。
老鸨闻言,浑身抖得如漏筛一样,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楼下已是人头涌动,大家都想看看这五虎帮千金是何模样。一见飞鹰用棉被将其抱下来,当下更是多了几分绮想。已有些眼泛邪光者小声道:“这雷姑娘八成是连衣服都扒了,听说昨晚这有个新到的姑娘被人用四千两买去了初夜。八成就是这雷姑娘吧。”
“我看也是,要不然怎么拿个被子包着?唉,也不知是谁这么好的福气。”
这些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听得被子里的雷梅雪浑身直哆嗦,忽然叫道:“飞鹰放我下来!”
“小姐!”飞鹰为难的望了一眼熊传中。
“小姐,有什么事回总坛再说吧!”熊传中劝道。
“放我下来!”雷梅雪忍无可忍,声嘶力竭的喊道。三分沙哑,七分凄厉,听得人心神一颤。
熊传中无奈,雷梅雪一向是说一是一的,只好示意飞鹰将她放下。
雷梅雪挣开棉被,露出素白的脸。虽然这二日的折磨,人形憔悴,但却难掩清丽之姿,她一脸冰冷的望着那些人:“刚刚是谁说本姑娘被人用四千两买了?谁说的?”
人群里一阵骚动,但没人敢出声。
雷梅雪气得浑身哆嗦,原本已红肿的眸,此时更是布满血丝。只见她一个箭步冲到老鸨面前,一个耳光扇过去,手劲之重,把众人都骇住了,老鸨顿时被她打得倒退二步,一坐在地上。捂着脸,鲜红的血从唇角渗出来,却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你这老妖妇,你不是很能叫人打吗?再叫啊?”雷梅雪连打了她三四个耳光。
熊传中刚要上前拦住她,却见她飞快的冲到楼下,伸手将桌椅踢翻,抽出一名护院大汉腰间的长鞭,见人扬鞭便打,众人见势不妙,赶紧往门外逃去。
雷梅雪也不多言,疯了似扯下那些丝帘和帷幕,连带着扯下一旁还闪着微火的灯笼,立即点着了那堆丝帘。丝质物品本就极易点燃,加上地上打翻的酒杯酒壶,一点着了立即火焰高涨。
“小姐,不可!”熊传中欲上前阻挡时,火光渐炽已是大势难挽。当下只好冲上前去,制住雷梅雪,命飞鹰背起她先回总坛。
老鸨站在楼上,心痛不已,捂着脸直喊造孽。那些姑娘们见势不妙,也急急往外冲,奈何此时,门口人头涌动,相当拥挤,熊传中一个飞身从众人头顶掠过,不料正好停在宋天雨及无痕身旁。由于人多刚一站稳便被人挤到无痕身旁,无痕怒目圆睁一回头,发现是熊传中,当下神情一愕。熊传中显然一时也没回过神来,但一看到无痕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想起画像中的女子。当下扯开嗓子大喊:“来人,找到那一男一女了!”说着探出左手便要锁向无痕肩头,无痕轻哼一声,暗叫倒霉,飞身跃出。熊传中紧随其后,尾追不舍。
桃花暗叫不妙,连忙一个飞身缠住另外二名属下。
流云连忙也加入战圈,身形一转,平飞而起。二三个掠跳挡在众人面前,转身微笑着面向熊传中等人,“叭”一声拧开扇面轻笑道:“这么多人追赶一群手无缚机之力的平民,恐非忠义五虎堂所为吧。”
“你是何人?”熊传中急急的问道,眼睛还锁定在不远处的无痕身上。
流云挑了挑眉:“在下无名小卒,只是见传说中的忠义五虎堂对一群百姓出手,有违侠义之道,想出来问个明白。”
熊传中眉间怒意已炽:“那些人里有二个人极有可能是掳走我家小姐的奸贼,这位公子若是识相的话,还请速速让开一条道,若是耽搁了我们追人,休怪我无礼了。”
“你们家小姐被掳与他们有何关系?依我看,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罢了。为何要派人抓他们?”流云眸中闪过一丝戏谑,脸上却不动声色。
“这位公子是执意要拦我们的路了?”熊传中皱眉,人群里早已不见无痕和宋天雨的影子了。
“臭小子,识相就速速让开,莫防碍我们办事。否则“熊传中伸手制止身后的属下:“不得无礼。”旋即对流云一拱手:“公子,我等真的是有要事在身,还请公子让开。”
“让开可以,你们无缘无故烧人烟花楼这笔帐,如何算?这烟花之地大门一开,四海人来,逼良为娼的勾当虽说过份了,可是大可找官府查办。你家小姐一把火烧了人家烟花楼。莫非仗着有点拳脚功夫,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不成?”流云语气依旧漫不经心,不时摇着扇子,见路人都围了过来,心知目的已经达到,神色益发轻松起来。
熊传中打凉棚往前一看,早已不见那二人的影子,心知已追不上了,再加上眼前这人来路不明的胡搅蛮缠缠,眼下又有百姓围观,也不好发作。只得抱拳道:“烟花楼的事,我们自当亲自处理,就不劳公子费心了。不过,在下倒有句话要奉劝公子。行走江湖,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说完,率领众人纷纷离去。
人群里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流云也不耽搁,再回到原地,却发现桃花在暗处向自己招手。连忙窜至巷内:“你看到无痕他们往哪去了吗?”
“嗯,刚才他们趁乱告诉我在镇北的破山神庙里碰头,我们这就去山神庙。”
当下二人转身出了长巷,向镇北的山神庙赶去,却没注意身后的拐弯处,闪出的一个黑影,唇角犹自带着一抹冷笑。
不远处,烟花楼里,仍旧火光冲天,脸都被打肿的李嬷嬷对着漫天炽热,凄厉的哭声飘向天际,天空,有鹰,忽然掠过,旋即,没有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