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流云接过他手中的药碗,皱着眉头问道。
“冷慕风!”
“冷慕风?”流云端着药碗没有喝,倒是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么好的名字,用在你身上,实在是有些糟塌!”
冷慕风看了她一眼:“算了!这两天下来,我算是明白了。我救的不是什么美女,也压根不是什么母老虎,你呀,整个一白眼狼。没见过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流云嘿嘿一笑:“冷慕风,我想吃桂花糖,你去帮我买好不好?”
“这大冷天的,穷乡僻壤,我上哪给你找桂花糖去?”冷慕风说着,不由分说的上前捏住流云的鼻子,端过她手中的药碗递到她嘴边:“小孩子不听话,就要用强制性手段。”
“喂,你干什么呀!不许捏我鼻子!”流云用力扭过头:“我喝就是啦!”
冷慕风这才满意的把药碗交还给她:“早这么识时务不就得了?”
流云吐了吐舌头:“没有桂花糖,有糖葫芦也好啊!这么苦”
冷慕风作势又要起身,吓得流云连忙改口:“好嘛好嘛,我这就喝了。”说完,皱着眉头,自己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冷慕风冷冷的看着她喝完,这才开口道:“这药一共抓了四付,大夫说,要吃四天,今天是第一天,剩下的三付药我已经交给掌柜的了。小二每天会按时给你送过来。你受了风寒,加上体力消耗过多,所以昨天才会晕倒的!”
提到晕倒前的事,流云脸色又想起了月幽的死。旋即脸色一变,小脸也立即垮了下来。
“老实说,没见过像你这么没用的。只是淋了点雪而已,居然还会晕倒,亏你还是习武之人呢!”冷慕风看了看她低头不语的样子,讥讽道。不过这次,流云并没有任何反应。
人在精力消耗过多的情况下,往往理智会被暂时性抽离,凭直觉去感受身边的喜怒哀乐。但是一旦理智恢复正常,想到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而流云现在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加上吃饱了,显然理智也已然恢复。想起昨天清晨发生的事情,自然是神色黯然了。
“她是因为我才死的!”流云讷讷道,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眼神略显迷蒙:“我带她逃出来,是说好了要带她去过不一样的生活,可是不但没有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还把她害死了。”
“怎么说的好像你带她私奔一样?”冷慕风好笑道:“你该不会有断袖之癖吧!”说完,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不过看你这样子,也确实有点像!女孩子家的就应该有女孩子家的样子”
“关你什么事!“流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冷慕风淡淡一笑:“我是什么都不懂。不过如果她真是为你死的,你该怎么做?”
“怎么做?”流云一楞:“是啊,我该怎么做?”
“最起码,不应该是自己抱着自己,自责不已,或是懊悔不已。”
流云抬头,细细的打量着他。这是遇上他以后,第一次这样打量他。他很高,如果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应该只及他的肩膀吧。眼睛很好看,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调侃味道。但是,面部表情很柔和。看起来,有一种很舒服的亲切感。
“这样看着我干吗?虽然我救了你,不过我可没指望你以身相许的!况且,我订了娃娃亲的。你别对我抱什么希望了!”他促狭的逮住她偷偷看自己的眼神,老神在在道。
流云脸腾的一红,露出难得的小女儿娇态:“不要脸!谁对你抱希望了!”
冷慕风轻轻笑道:“小丫头,你懂什么?这世上,越是要脸的人,就越活得不自在。”
流云冷哼一声。这家伙明明是个油腔滑调的厚脸皮,偏偏每次说话好像都暗藏玄机似的。
“别叫我小丫头了!我要换回男装。况且我不小了,今后若再叫我小丫头,便休怪我待你不客气了。”
“是吗?”他好笑的挑了挑眉,显然没把流云的威胁放在眼里:“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
两个人忽然都不再说话,窗外的小院子里,几棵孤单的杨树落寞的站立着。正对面的厨房里,炊烟袅袅,随着一阵风过,空气里扬过一阵浓浓的饭香。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都说了不要叫我丫头!”
“那好吧!小丫头,告诉我,你叫什么?”
“你”流云气极败坏的看着他:“不许叫我丫头,小丫头了,我叫流云。”
“流云?”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已经洗净的脸庞。
“冷、慕、风!!”流云生气的抄起桌上刚喝完的装药的空碗,用力向他掷去。
他一扬手,长臂轻轻松松的接住碗:“我已经跟掌柜的说好了,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在这好好休息几天,有什么事,养好了身体再说吧!我得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流云一听傻眼了:“走?去哪?”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的世界:“人总是要走的。邂逅离别,就是缘聚缘散!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办呢!”
“可是”流云怯怯的看了他一眼:“那我怎么办?”
“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吧!小流云!”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的朋友的死,也许是天意!勿需太过自责。这世上,生者未必就是幸福的,逝者,也未必就不是解脱。如果真如你所说,她是需要你带她逃离现在的生活。那么,至少,她脱离了她想要脱离的生活,虽然不能跟着你一起过你许诺的生活,但是,至少,她在临死之前,做了她想做的事。明白吗?”说着,绽出一抹自相识以来,最让流云觉得陌生的笑容。她以为,他只会油腔滑调的跟自己拌嘴;但是,忽然看到自己口中的“猪头”绽出一抹这样的温暖笑容,她忽然觉得益常委屈,对桃花的思念,对月幽的眷念,对天雨的担心,忽然一下子涌上心头。当下鼻子一酸,眼睛就红了。
冷慕风一楞:“你们这些女娃儿的眼泪还真是厉害,说来就来的。好好的,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哪不舒服?还是我说错话了?”
“你怎么不跟我吵架了?”流云没头没脑的碰出来一句。
冷慕风闻言,不由哑然失笑:“那日在树林里与你斗嘴,是不想让你心情放松。你当时心情过于哀恸,加之身体虚弱,埋掉那位姑娘后,如果自己心绪一平静下来,极有可能身体就会超出负荷的。所以我才故意拿话激你,让你打起精神来。至于刚才嘛也是看你心情不好,病恹恹的样子,怕你又往坏处想。你真当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爱和你这小丫头吵架吗?”
流云一听,眼晴里不由得又是泪花一闪,要是桃花在就好了。
想到这儿,不由得哇一声哭了起来。到底是女儿家,虽说平日里,生性开朗,但是在碧云宫生活多年,心智尚幼,平日里有桃花等人在身边,思想上也有点依赖性。眼下,月幽死了,只剩她一人,又适逢病中,情绪更是极为脆弱,被冷慕风这么一说,自然是越想越委屈,当下,也顾不上许多,拉过冷慕风一只手,便哭了起来。
“哎”冷慕风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她满脸通红,泪水涟涟的样子,也便忍住了。任她哭着,也不拦她,也不再安慰。
“我好想桃花!好想琴儿和颖儿!我还想月幽!”流云别哭别含糊不清道。
“好好好,过阵子便去找她们,找到她们了就好好哭一顿,哭个饱!”冷慕风爱怜的拍拍她的肩膀。
流云忽然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鼻头通红,鼻子里不时呼出二股白气,眼睛里清澈得侄映着冷慕风的影子,一脸认真的问道:“你带我去找她们好不好?”
“啊?”冷慕风一怔:“我带你?”
“嗯,要不然,我一个人上路会很可怜的!我孤身一人,孤苦伶仃,孤立无援,孤军作战,孤注一掷,孤掌难鸣,孤孤单单,孤你怎么不挡着我呀!你你真忍心看我一个人上路吗?”
“忍心!”冷慕风老老实实道:“我们又不是太熟!”
流云一听,先是一楞,旋即低下头来。
是啊,虽说人家帮自己摆脱了楼兰堡的追杀,又救了自己一命,素昧平生的,人家这么做已经很不容易了。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要人家陪自己上路?这下好了?人家不答应,出糗了吧!本来也是,这非亲非故的,又是孤男寡女,结伴同行,的确容易招人非议。虽说自己一向女扮男装,也习惯大大咧咧了。但是往日还有桃花在身边提醒,眼下自己一个人,这家伙虽然救了自己,但到底是什么来历都还没搞清楚,怎么一下子就昏了头了?
思及此,不由得又抬头看了冷慕风一眼。见他也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旋即原形毕露的凶道:“看什么看,臭猪头!”
冷慕风当下摇了摇头:“唉!”
流云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一边抬手,用手背用力抹去脸上的眼泪。
冷慕风这才起身,轻轻声:“那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流云不理他,径自面对着墙壁,充耳未闻的望着墙上的影子。
脚步声响起,渐渐向门外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吱呀的关门声,旋即,一切归于平静。
门关上的刹那,眼泪却又是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没出息,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一个人去川城吗?有什么好怕的!等到了川城,拿到了血玲珑,就回宫去,把月儿也接回去,以后就跟着桃花琴儿她们,再也不出来了!”
“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想玩多久就玩多久,想在哪住就在哪住”
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猛的转过身,对着紧闭的房门,大声的叫道:“冷、慕、风你先别走!我没银子!冷慕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