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霜华在屋顶铺设出寒冷的气息,她静静的站在湖边,微笑着望着水中某一个点。鼻息间,不时有白色的气体,呼出生存在这世上的证据。她是活人!是的,她还活着!
但是,她看不见自己的影子,她感觉不到有阳光,她看见自己在湖水中沉溺,她听见咕咕的水声,顺着喉管往下流,她没有挣扎,没有呼救,只是静静的等待,等待
快了,就快了,还差一点点
“小姐!”小依轻轻的走过来:“小姐,回屋吧。外面风大,当心着凉!”
她茫然回过头,怎么?她还没有跳下去?刚刚那些只是幻觉吗?
是了,是的!
她没跳,她想起来了。她在湖心看见了他。他一袭白衣,正踏在水面上笑着唤她。
“公子,刘公子!”她忽然掩面而泣,情难自抑。
小依静静的看着:“小姐,你别这样,刘公子他们早就回了!小姐,你认命吧!”
“认命?”她抬起头,颊畔还有两串泪珠轻垂:“我为什么要认命?我不!我娘就是太认命了,否则不会这么早死的。”她忽然失去理智般的叫道。脑上满是因为怨怼而产生的扭曲,姣好的面容竟也有些怖意。
她说完了,低下头,良久恢复理智般的整了整仪容,用力抹去腮边的眼泪:“小依,你走吧!我会去找爹让他把你辞退。我给你一笔钱,你离开楼兰堡。过平平淡淡的正常人的生活。知道吗?”
“小姐!”小依摇头:“小依不要!小依要陪着小姐!”
“别说了!我心意已决!”月幽抬手轻轻帮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小依,出去吧。有多远走多远,过过正常人的生活,就当代替我完成一个心愿也好。找个好男人嫁了,帮他生儿育女,恩恩爱爱一辈子。若他日能遇见刘公子的话,帮我告诉他。月儿一直记着他,很想他”
“小姐,你别吓我!”小依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这个样子小依害怕。小姐,你别这样好不好?别赶小依走,别这样!”
月幽微微一笑:“傻丫头,我这是为你好!也好,我出阁之前,你就再陪我一个月,我出阁了,你就走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别可是了!走吧!萧公子找过我吗?”月幽转身回自己的小院,一边问道。
小依点了点头,没注意到她是故意在岔开话题:“是!在屋里等了您半盏茶功夫,估计是不耐烦了,就说出来找您。”
月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对了,哥哥呢?这几天都没见他的人影啊。那天帮爹劝我的时候,他可没少了花心思。”
“听说,五虎帮的千金要来,堡主让公子好好帮她布置一下房间呢。”见月幽似乎不像前几日那么精神恍惚了,小依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
“是吗?”月幽微扬了扬眉,一抹笑意从唇角荡开:“那我们去哥哥那瞧瞧!”
穿过缠满了花藤的雕花走廊,二人来到了楼兰子阳的住处。
“哥哥!”月幽轻唤了一声,并不见有人答应,便再唤了一声:“哥哥!”
“哎,在这呢,在这呢!”楼兰子阳从东厢房最后一间的房间里露了个脑袋出来:“月儿,你来的正好,快过来帮我瞧瞧!”
月幽跟着进了房间,不由一楞,这房间显然是为女孩子准备了,翡翠锦被芙蓉绣帐,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花梨木的梳妆台看着有几分眼熟。
见她望着那梳妆台发怔,楼兰子阳忙解释道:“这个是我从娘的房里找出来的,怪别致的,放那可惜了!我就”
“就拿出来讨那位雷姑娘的欢心了?哥哥就不怕娘地下有知”她说到一半却忍住了。旋即堆起一抹轻笑:“算了,反正放着也是放着,拿出来用用也好。”
楼兰子阳显然因为月幽前半句话而吓着了,但是却也不好对她发作,于是嘿嘿干笑了两声。他们兄妹自小不怎么亲,打小就是。总觉得这个妹妹像是除了娘,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似的。对自己这个哥哥也从来没什么敬畏之意。最让他自己不解的是,一走到她面前,他竟真的仿佛比她矮了一个头一般。这一点,想起来他就很是有气。明明嫡亲嫡亲的兄妹,她看起来,就是比自己高贵,比自己有气质。虽然,自己是堂堂楼兰堡的少堡主。
“哥哥,这个屏风摆这边吧,会好看些!还有那个案头,可以放架古琴和薰香炉,姑娘家会喜欢些的。那个窗边,找人搬些小花小草的盆景放上去再在墙上挂上几幅仕女图,对了,哥哥知道那雷姑娘的身形吗?叫人做些衣裳放在屋里也好。雷姑娘来了见着了,心里也会开心的!”
“啊?呃,身段跟你差不多,稍丰腴些”讶然于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和亲切,虽说这个妹妹平日里沉静如水,可是,也从来不爱跟自己说这么多话的。这今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呀!
月幽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笑道:“哥哥,月儿知道,这些年让哥哥操心了。月儿自小就不太爱说话,不过,哥哥终究是哥哥,这放眼望去,除了你和爹,我也没有旁的亲人了。眼看着,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嫁人了。这心里才有些泛酸。月儿以前从来都不是个好妹妹”
“月儿你别哭呀!看你,你呀,打小就爱红眼睛跟娘一样。偏偏我跟爹都是见不得女人哭的,快快,别哭了!”楼兰子阳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块帕子递给她。
月幽轻轻拭了拭眼角:“哥哥,你说萧公子会对我好吗?”
“呃这个会吧!会的,月儿,你别想那么多事。爹不是说了吗?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嫁到萧家,他们也不会亏待你的。再说,你可是堂堂楼兰堡的千金小姐。他们若是敢欺负你,咱们绝不放过他。”一提到楼兰堡这三个字,楼兰子阳的眼中都有一种狂热的光芒在闪烁。
他没有低头,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楼兰月幽凝视着他的眼神。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有些事,已经开始发生了。
比如,窗外的太阳,正从午后的金黄转变成一抹鲜艳的残红,狰狞着,向天边扩散。
“吓死我了,总算醒了!”流云轻嘘出一口气:“你怎么说晕就晕的呀,要晕也先打声招呼嘛!我差点被你活活吓死!”
桃花挣扎道:“难不成我还要告诉你,流云,我要晕了,才可以晕的吗?”
流云嘿嘿一笑:“那倒也是!没准叫了半天又晕不下来,那玩笑就开大发了!来来来,先把药吃了!”说着,拿起床头的半碗青色的液体。
“幸亏颖儿教过我,中毒之后最好将毒素压制在某个地方,不能听任它四处游走。我就试着帮你运了一个小周天。还好有效,要不然可就完蛋了。”
“这毒不太碍事,不致命的。只是有伤元气。”桃花接过药碗,眉头都不皱就喝了下去,仿佛那些随着白烟飘出来的干草的青味都不存在似的。
“你们两个也是,有事没事的,干嘛比起毒来?”流云把药碗放好,转身问道。
“我只是想试探一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万花夫人的后人。我下的毒正好是万花手札中记录的其中一种。她若只为接近我们而编这么个借口的话,必然会要我给她解药的。况且,也是想给她一个警告只是没想到,她也并非善类。居然立即发现我下毒了,还迅速在从我手中接过茶碗的时候,将毒粉洒在我手背上。”
“可是这样太危险了。哪有像你们这样试探人的?中毒耶!就算有解药对身体也有极大损伤啊。况且哪有这么巧?我们刚出事的时候,她碰到我们时就自称万花夫人之后了。如果她不是万花夫人之后,哪能那么轻易闻出你身上的花粉味道?”
“话虽如此,我仍是不太相信。即便她真是万花夫人之后。其背后也必然还有人为她撑腰。流云,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流云撇撇嘴:“这个还用说,有眼睛的都早就看出来了。”
说话间,秦无涯敲了敲门进来了,见桃花坐起来了便问道:“好些了吗?”
桃花点点头:“半个时辰后就会完全没事的!”
“那我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刚刚传了灵鸽飞鸽传书把现在的情况说了一下”
“这个还用回报?还要商量?当然是直接去找血玲珑!”流云说着,将目光转向桃花,等待她的赞同。不料桃花却微摇了摇头:“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论风险,其实找血玲珑的风险不比去苗疆的风险低多少。”
秦无涯点头:“不错!要从楼兰堡和寒剑门拿东西绝非易事!”
“而且此方是真是假我们都无从探知。若是白血信口胡诌,只为了让我们同时惹上这两大名门的话”
“但是去苗疆对我们而言,不仅地形,风土人情完全不懂。而且去了人家也不一定会告诉我们血蚕蛊的解蛊之法呀!”流云顿了顿:“况且,我们为什么不能顺水推舟,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呢?”
“呃?”桃花转头望着她。
“白血的身份的确可疑,但她这样接近我们必然有她的原因。她可以借机亲近我们,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借机接近楼兰堡和寒剑门的人,届时,或偷或借,不管如何,只要我们不身份,得到血玲珑就走。或者你们以为,你们能直接开口向他们要到血玲珑?”
桃花不语,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况且,我们还有一张王牌。月姑娘如果真是楼兰堡的小姐的话,我们要进楼兰堡也就不成问题了。搞不好,她还愿意把血玲珑送我们呢!”
秦无涯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什么事情一到你脑子里都变得理所当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那是因为你们老爱拐弯抹角,是你们自己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眼下时间紧迫,等我们现在起身去苗疆,还要找人,人家还未必肯告诉咱们。找血玲珑最起码有个明确的目标,不管是真是假,为了天雨,咱们都值得一试,不是吗?”
房间里有片刻的沉默,然后是桃花的声音:“好!就这么决定了。先到楼兰堡,今天准备一下路上的东西,军师去买马,我们先赶到洛阳,到了楼兰堡再做详细打算。”
“早就该听我了嘛!”流云高兴的冲秦无涯挤了挤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