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正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来抵抗寒冷和恐惧的时候,忽听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流云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忽然意识到不对。若是冷啸天一定是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的。于是赶紧闭上嘴,仔细望门边看。但是人影一闪,那门很快又关上了。
“流云!”
是冷慕风的声音。
流云又惊又喜,又悔又恼,张了张嘴,竟没发出声音。喉头肿胀,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流云,你在哪?快说话呀!”冷慕风的声音从门边向这边传来,显然黑暗中他也没有看清流云在哪。但语气十分之焦灼,更透着几分无言的紧张。
他在紧张自己,他这么紧张自己。
流云死死的咬着唇。他还是对她好的,不,他一直都对她很好,只是除了身份的事情,对自己有所隐瞒之外,他从来没有对自己不好过。可是,可是自己刚刚一怒之下,居然跟他说了那么多任性的重话,还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饶是如此,他仍是保护她,仍是要救她。
“慕风哥哥!”流云像咿呀学语的幼童,四个字说得断断续续,嗓子哑得不行。
“流云!”冷慕风听出声音,赶紧向这边走来:“别怕!我会救你的!你跟我说话,这样我才能找到你。”
谢天谢地,她没事!冷慕风一边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向前探脚,心头的大石这才放下。
“我我以为我要死了!没想到,你还会来救我!”流云带着哭腔的嗓音在暗室里更显得凄凉无助。
冷慕风伸出的手终于碰到了她冰冷的衣服:“不哭了不哭了。”冷慕风赶紧帮她解开穴道:“冻坏了是不是?”
流云立即扑到他怀里,无声的抽泣起来。
冷慕风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没事了,没事了!我先带你出去。咱们不能在这呆太久,万一被我爹发现就不好了。”
“我我脚好麻好冷。”房里没有点灯,流云满眼是泪的拉住冷慕风的手:“我的脚好像冻僵了。”
冷慕风闻言,一摸她的手,果然冰凉冰凉的:“糟了,刚刚摔下河,又淋了那么久的雨,别又生病了。”呵了一口气,帮她搓了搓手心:“忍一忍,我先背你到芙园去避一避,芙蓉会安排你出去的。我去稳住我爹那边。记住了,出去以后,就找个地方好好住下来等你朋友,别再到处乱走。遇事冷静一点,别再鲁莽了,知道吗?”说着,站在流云身前,背起她就按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流云静静的趴在他背上,心里比被刀割了一下还要难受。一时之间,只觉得后悔得要死,如今,逃不逃得出去她倒不关心了,只是心心念念着,这一别,今后只怕是再也见不着了。靠在冷慕风身上,这才发现他一身衣服也是湿的,头发也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显然自己被冷啸天带走后,他也没少了在外面折腾。心里益发觉得自己太不懂事了。但是除了流泪,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冷慕风极力适应着暗室里的光线,因为背着流云,无法向方才一样伸手在前探路,所以只能尽量把步子迈得小一点。
“我们为什么不点亮蜡烛?”流云不解。
“万一被我爹发现”
“这里既没有窗,门缝也严丝密扣的。根本渗不出光线,他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冷慕风一楞:“也是,呵,我居然把这个忘了!”旋即空出右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
淡淡的亮光从手中发出,大门就在四五步开外。冷慕风赶紧快步走到门边,伸手便将门拉开了。外面雨势依然很大,只是天空开始呈现白灰色。天快亮了。
冷慕风丝毫不敢耽搁,背着流云,脚不沾地便往芙园方向奔去。雨大得流云连眼都睁不开,只好搂紧了冷慕风的脖子,有冰冷的雨水从领口往衣服里钻,冷得她忍不住发起抖来。
冷慕风又急又担心,出来之后看到流云的脸色,几乎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不仅脸色发白,连双唇都有点发乌。牙齿格格直响,全身微微颤抖着。
“你这是要把她带到哪去?”
“爹!”冷慕风一惊,原本就皱着的眉头,现在更是在眉心拧成了一团。他放下流云,挡在她前面:“爹不喜欢外人在府里,孩儿这就送她出去。”
“送她出去?”虽然和冷啸天之间还有数步之遥,但是冷慕风清清楚楚的看见冷啸天右脸的肌肉在微微的抽搐。他知道,这是冷啸天发怒的征兆。但是,他还是用力握紧了流云的手。
流云痴痴的望着他的侧脸。他捏疼她了,那么用力。可是她却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她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了解了许多事情。他自幼便对父亲敬仰并畏惧,加上冷啸天的冷漠和严苛,寒剑门的与世隔绝,导致他与她有着本质上的相似。对人都有着单纯的信任,但是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流云自幼在碧云宫长大,虽说与世隔绝,但碧云宫众人心性完全照着自然发展而成长,不像冷慕风,被冷啸天的严格管教而压抑成看似极为孝顺,但其实,骨子里却少了许多自由。也因此,很多时候,他给人的感觉,老成而略有些沧桑。可想而知的是,在冷慕风前二十多年的生活里,冷啸天除了是严父,严师之外,更像一个独裁独断的皇帝,而冷慕风不管从礼教还是性格上都无法对自己的父亲说不,甚至连他想保护的丫头,他都保护不了,外表看起来,他是寒剑门的少门主,但是实际上,他是一个既有着为人子的责任,又无法活得自我而独立,自由而舒展的男人。而此时此刻,流云也终于明白,唐芙蓉为什么会在冷慕风面前将“没规矩”那三个字说得那么重了。作为冷慕风的未婚妻,她是在生气,气冷慕风的父命不能违
“爹,她是孩儿带进来作客的。孩儿必须把她安然无恙的送出去!”冷慕然迎视着冷啸天深不可测的双眸。自从青儿死后,他便再没有进过那间暗房。刚刚初进暗房叫流云没有人答应的时候,他才知道,当年的阴影其实一直都在。他甚至害怕得手都开始发抖。五年前他无力阻止那样的事情发生,可是五年后,倘若他还让悲剧在自己面前再次重演的话,他将再也无法面对自己以后的生活。所以,绝不!
“你带她进来之前就该知道,将外人带进府里会有怎样的后果。你自幼我便教导你,做事需三思而后行,不可一意鲁莽。轻则害已害人,重则万劫不复。”
“爹也曾教过孩子,男儿一诺值千金。况且,流云不是外人。她是我妹妹!”冷慕风说着,回头看了看流云。她正一脸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眼神里满是自己不熟悉的忧伤和无奈,苍白的脸上,雨水如泪水般无助的泛滥肆虐。这样的她,不是他所熟悉的。即使是初见时,她正遭遇楼兰月幽的死,她也只是悲痛愤恨。而此刻,她满眼不动声色的忧伤,让他忽然一阵心慌。
冷啸天冷笑:“你倒是学会不少东西了。”说话之间,流云和冷慕风只觉眼前一花。冷慕风心知不妙,拉着流云的手仍是死紧,纵身一个起跳,不料冷啸天虚晃一招,双手一掠,流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颈上便多了一双手。
“爹!”冷慕风的手腕也被冷啸天捏住了,但是此时他也顾不上许多,用尽全力想甩脱。冷啸天的手如一把大钳,死死的捏在他的脉搏部位,几秒钟后力道一松,流云却脸色一变。
“咯~”一种血管被紧勒住时的皮肤磨擦的特殊声音,忽然以极其突兀的方式响起。
流云顿觉得呼吸困难,颈上的力道越收越紧。她只能死命的拽着冷慕风的一个手指头,艰难的望着冷慕风:“慕慕风哥哥哥,对不对不起!”涨得通红发紫的脸上,有两行泪水,伴着雨水,滚烫和冰凉交织淌下。
“爹!”冷慕风忍无可忍的冲上去,挥掌便向冷啸天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