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翩翩已成了秦淮河烟花楼中那些附庸风雅的代名词,如果你不曾见过翩翩,那你的身份就很值得人怀疑,换言之,水柔衣已成了名人,但鸣琴阁中的水柔衣却并未见得有多开心,她倚在桌边,一袭白衣,披散了青丝,慵懒地看着桌上那几张诗笺,清泪慢慢溢出眼眶,那正是陆游与唐婉重逢时相唱合的两首《唐多令》:
红稣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挹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体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这何曾不是水柔衣心中最最不能放下的呢?可是除了自己谁又是可以诉说的对象呢?:“姑娘,看书也会这么伤心吗?”绿珠递过一方手巾,傻傻地问,水柔衣勉强笑笑:“只是看入了迷,不要紧的。”从小就被买来做丫头的绿珠并不识字,“我不懂你那些个,只是妈妈刚才吩咐说马大爷今儿要来看你,倘使哭红了眼,可怎么见人呢?”水柔衣呆了呆:“哪个马大人,我见过吗?”“唉,你管他哪个呢,反正是他们要见你,又不是你要见他们,有什么要紧。”闲话中,姜妈妈进来了:“翩翩,你可要好好准备准备,今天的客人很重要哦,我看你穿那件鹅黄的新衣吧,再叫外面的梳头娘子来给你梳一个最时新的发型,定会艳惊四座。”水柔衣懒懒地问:“不就是一个马大人吗,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姜妈妈笑了:“你哪里知道,他还带了京城的贵客来呢,说是什么王爷来着。”
华灯初上,醉花楼已是彩灯齐明,歌舞升平了,水柔衣刚准备好,绿珠就来报客人已到,扶着绿珠的手,水柔衣来到鸣琴阁的外间,刚一撩开纱帘,一个熟悉的影子映入眼中,“是他,他怎么会来的?”赶紧退回内室,系上了面纱,才重新抱着古琴珊珊而入,姜妈妈正热情万分地陪着笑,一抬头看见水柔衣的模样,怔了怔:“翩翩,快来见过权王爷。”水柔衣缓步上前,施了一礼:“翩翩见过王爷,王爷突然造访,翩翩深感荣幸,特准备了一曲凤兮凰兮,但愿不会污了王爷的贵耳吧!”语毕,抱琴席地而坐弹奏起来,同来的马大人变了脸色,正想说些什么,权王爷却拦住了他,看着水柔衣纤细的手指来回拨弄着琴弦,听着悦耳的乐声,喝着美酒,不醉也有些醉了,只不过不能看见翩翩的模样,着实有些遗憾,姜妈妈悄悄拉过绿珠:“今儿这是唱的哪出,怎么把脸给蒙上了?”绿珠一脸茫然:“我事先并没有听说啊!”一曲既罢,马大人终于忍不住发火了:“王爷来了,你还不除掉你的面纱,等着掉脑袋吗?”水柔衣还未曾回话,把个姜妈妈倒吓住了:“马大人说哪里话,翩翩,你快除掉面纱嘛!”权王爷却摆了摆手:“唉,马大人,你不要吓着人家了,如果不方便,戴着面纱也无碍。”水柔衣看着这张道帽安然的脸,心里差点要呕吐出来,是呀,她怎么会忘记这张脸,当年若没有这张脸,疼爱她的父母哪里会死,自己又怎会流落到这种地方呢,七年了,睡梦中常常会被这张脸惊醒,是他逼着父母喝下了毒药,是他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却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他,水柔衣强忍住心中的难受,拍了拍手,归去来兮的舞曲响起,她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一举手,一投足,轻盈无比,把个权王爷看得点头晃脑,“真好名啊,舞如其名,不错不错。”当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时,水柔衣的面纱也不知飘向了何处,一张美奂美仑的脸出现在权王爷的眼前,权王爷倒吸了一口气,“哪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来到了这里啊,来,坐在这里陪我喝酒,”拉了翩翩在身边坐下,马大人识趣地退到另一边,水柔衣娇媚地笑了笑:“王爷,翩翩以后还要多承你的照应呢,来,翩翩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