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吴嫂递过的茶水,一一为母亲们敬上。
几位太太同是穿金带银,雍容华贵,面相皆是难看,目光直逼他来,终是抿了口茶,吴昌桦蹭蹭鼻子,才松口气,“那个,我听说沐恒来了!”
大太太身着黑绒旗袍,胸前层串圆滚滚的珍珠项链,头带凤形钗,在主位上正襟端坐,怒声问,“早知你同家人是仇人,若是记恨为娘的,只管明讲,勿需如此,先弄破脑袋,再闹失踪。”
吴家老爷原是在朝文官,随着王朝没落,弃官从商,家族声望虽难及从前,而财富节节攀升。吴家老爷早年前病患过世,留下三房太太,子嗣单薄,吴昌平一死,他成了唯一血脉。
他明白他肩上担负的,他将头压得更低,“每分每秒我未曾记恨。”
大太太丧子心痛席卷而来,气势汹汹:“那你是何意,挑衅为娘的,翅膀硬了,会离走出走,能带那个贱女人远走高飞?!”
吴昌桦的心被揉捻粉碎,贱女人,多难听的字眼,他无法开口。二太太是吴昌桦的生母,她若开口,护短不说,必让下人以为大太太和三太太多管闲事,为别人儿子穷操心,尽失两人颜面,她不敢搭腔。三太太面相可人,“大姐,昌桦还是个孩子,只是爱闹腾些,玩的累了,总会回来的!”
大太太未将怒火转移,只是轻念三太太一句,“你们就知将他惯坏,总对他深咎浅责,事无巨细为他担着,弄得他怯弱不堪,只知逃避。今儿个就让他自个说,昌桦,你究竟是何心思。”
“全凭大娘作主!”大太太听着吴昌桦苟同求全之语,怒目横眉,抓起几上茶杯正欲砸过去,二太太忙扶住她的手,“大姐,昌桦是有错,不该一声不吭,消失了的,是该处罚,而眼下就到吉日,万一弄破相,怕得误了。”
大太太锋利目光,抖开二太太的手,放下茶杯,望向吴昌桦,“昌桦,我听的是你的心思!”
吴昌桦终于将头抬起,“大娘,这门亲我愿意结,必须让媒婆另为我寻,这两天与金庆瑶相处下来,我很反感。”他不忤逆母亲之意,却不能娶金庆瑶,不能让杨玥涵借机嫁进。
吴家传递香火事大,他肯退让已是万幸,大太太堆叠笑容,“同金家的亲已是箭在弦上,你若是不喜欢,娶进搁一头就是,你若有中意的,只要条件平平,当小妾也成。”
平平?二字脱出来何其轻巧,吴昌桦暗自冷嘲,说起这来,他猛然想到金庆瑶的条件平平,他眼一亮,试图借此说服大太太,“大娘,吴家是书香门第,理因找个知书达理,温婉贤惠的二少奶奶,而金庆瑶她……”“金家虽是暴发户,也是官家,金庆瑶是独女,又留过洋,这种条件,你也别再挑了。”见吴昌桦脸色越发难看,身体忍不住一颤,大太太顿了片刻,柔声说道,“这几天好好在家待着,就要成人家丈夫了,要有个大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