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会流泪的男人,为杨玥涵流的,她该为杨玥涵庆贺。正如她所言,他也在等待,两人同等一场命运的撮合。
明白其中厉害关系,她道不出祝福,做一个傀儡,做两人幸福生活的桥梁,她不知她能收获什么,也不知她会失去什么,她也未想过回报。她说:“既你明了其中干系,我希望你设想周全,不要让太多人受伤。”
全身似被凉水当头浇下,裹着冷酷,她骄傲的下车,向金家走去,终是忍不住又回头说道:“有人说,三个人的爱情苦涩无比,而两个人喝便是醇酒,可是若要强灌着喝,最终只会悔青肠子。如果你活着,只为爱情,置万物于不顾,即使收获了,尝来也是苦口的。”
她悠扬转身,及腰迹的发丝散开来,随着高贵的身影一步步远去,一步步被夜色吞没。
吴昌桦怔忡良久,看到金家的灯火熄灭,月亮划中正空,才扶上黄包车坐着。他如何不知其中苦涩,他宁愿自己无情,绝情,弃万物于不顾,便不会这般痛苦迷惘。
他将手在眼前晃着,只现模糊黑影,曾经,这双手拉着她爬山涉水,充满欢歌笑语,美妙记忆似在眨眼前绽放,又似在漫长的世纪中煎熬,而今,空荡荡的只剩痛苦在指缝间穿梭。
他将毛巾丢掉,将大毡帽丢掉,脱下车夫装,放弃黄包车,徒步走向吴家。
卷起夜幕,迎来黎明,清风卷起地上灰尘,形成道道细小漩涡,行走的足迹隐然在地,他再三回首。
这条路,本不该走的如此沉重,吴家和金家本无交集,却被突然出现的金庆瑶,紧悬一处。
每一块青石板都会束缚他和金庆瑶,从这里送定情信物,从这里看嫁姿,从这里将她迎进,从这里回门,若是如此,也罢了。他不知杨玥涵何时会窜进,那个害死他哥哥的凶手,随时会变成她的新娘,他娶的是一个梦魇,一个必须放,又放不下的梦魇。
在灵魂深处纠缠他,哪怕与那人相隔千里,哪怕那人正躺在哥哥的葬身之地,他也无法将她抺灭掉。
又他停在家门口,‘吴府’烫金扁牌上悬挂的红绸,他软在门上,沉重碰撞声在清晨兀自响起。
仆人将门打开,见着二少爷回来,异常欣喜,“少爷,可回来了,太太们可急着找您,就差将红纺拆了,这不,李司令也在。”“沐恒!”门开的刹那,吴昌桦已换上灿烂笑容,听着李沐恒也在,欢欣跨过高门槛,向郁葱葱的前院跑去,“二少爷,慢点,瞧把你乐的!”
吴家是一座四合院,大厅和下房对立而坐,两旁是厢房,木制门窗棂格均为八方套六方式。
大堂六扇门均镶嵌金银,黄镫镫,白花花交替,闪耀无比,美仑美奂。堂中正悬海派名作‘蜀葵枇杷图’。
吴昌桦略压低头,向堂上坐着的三位贵妇人一一问好,“大娘好,二娘好,三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