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莫冬阳在人群挤到了我的身后,一手轻拍我的肩头,好奇地瞧着正歪着头与我交谈的方绍桐,不愠不怒地问道,“顾小姐,你认识方专家?”
“方专家?”我鄙夷地瞅了方绍桐一眼,点头,朝莫冬阳轻柔道,“方社长曾到展览馆参观,而且是度假村的常客。”
“原来是这样。”莫冬阳舒了一口气,抬头,目光灼灼地直视着我,“不如我们到别的展览厅吧,恐龙厅实在太恐怖了。”末了,目光扫了四周拥挤的人群。
我也正有此意,难得内向的莫冬阳自己提出来。
“方社长,再见。”最好永远不见,我嫣然一笑,又看了一下成片的人群,深吸一口气准备与莫冬阳一起逃出这处窒息的空间。
“博物馆新购得一件玉觿。”方绍桐不温不热的声线在我的身后响起。
我思忖片刻,脚步继续往前挪动。
“古蜀玉觿。”方绍桐的低沉道。
我止住前行的步伐,转身愕然地盯着他从容的面容。
……
古蜀国,一个在历史上消失了两千多年的古国,若不是金沙遗址和三星堆的发现,也许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也或者他的存在只在史书上的寥寥几笔,不像如今这边让人苦苦追寻着他的过去。我静静地跟在方绍桐的身后,心情是莫名的复杂,总觉得有一股熟悉气息一直在前方牵引着自己。古蜀玉觿收藏在博物馆的仓库中,莫冬阳不是文博领域的人,因而只能在外面等候。
“这块古蜀玉觿是怎么得来?”我小声问方绍桐。
“馆中的一位库管人员在路边摊上淘到。”方绍桐波澜不惊道。
“地摊?”我诧异,有些怀疑这块还没见到的古蜀玉觿的真实性,“三星堆出土中似乎并没有玉觿。”
“三星堆没有,就一定要否定它的存在吗?”方绍桐回头朝我递了一个鄙夷的目光。
我摇了摇头,三星堆和金沙遗址没有的东西确实不能代表它一定不存在,茫茫五千年的历史,跌宕起伏,谁又有资格去否定远古时期的东西,而又有谁有那个能耐去全盘确定历史上的一事一物。
省立博物馆不比康盛集团的展览馆,整馆占据市中心约莫70000平方米的地面,共五层,顶层是行政区域,二至四层为展览区,一层为库房,负一层为停车场。一般从正门进入便是二楼,因为有一个坡度蛮高的阶梯,因而许多人都以为展览区从一楼开始。
电梯里,方绍桐站在里面,省立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站在两旁,当我尾随而入时,剩下的位置就是他的前方。我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移动步伐站在他的前面,老式的电梯在下降时不断发出喧闹的呼啸声,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有点不好意思地瞧了方绍桐,见他面无表情也就作罢。
“你最近很少运动吧?”后面,方绍桐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有点鄙夷。
“你怎么知道?”我纳闷。
“你的肩膀看起来这么僵硬,肯定不是因为我的存在而紧张。”方绍桐一字一顿道。
我耳根一红,就连脸部的肌肉也开始僵硬起来。
“难不成真的是我的缘故。”方绍桐狐疑道。
我紧握双拳,抿着唇,扭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本小姐不爱运动。”
……
省立博物馆的库房跟康盛集团展览馆的博物馆差不多,都是按照瓷器、青铜器、玉器、书画木制品分类,按照时代、器形、发掘地与入库时间有序地排列在库房的展架中,玉制品则放在定制的、带有绒布的木盒中,书画和容易受潮的书籍、竹简、木版画等则存放在专门定制的保险柜里,恒温恒湿系统遍布整个一层仓库。
“方专家,顾小姐,请从这边走。”馆员小曾恭敬地朝方绍桐指了指最里面的一间库房,脚步轻缓地在走在前头引路。
临近古蜀玉觿存放的库房时,方绍桐忽而转身,意味深长地瞧了我一眼,“你跟那个男的在相亲?”
我脸一红,瞪着他结巴道,“关……你……什么……事。”
方绍桐脸微沉,思索了片刻,道,“如果准备结婚生子就少进这些地方,阴气重。”
小曾立在门口,眼神暧昧地在我们之间溜转,我一咬唇瓣,清醒地横了方绍桐一记,冷冷道,“不劳方社长费心,不过方社长也应该注意一点,女人没怀孕之前,男人的身子也是很重要的,您可别害人家千金大小姐等太久。”
话毕,我直直地走向小曾旁边敞开的库房,不理会在后面目瞪口呆的方绍桐。
存放古蜀玉觿的库房与前面几间库房的布局不太相同,灯光较暗,温度也明显低了很多,库房中间没有常规见到的展架,只有一个个直立的木柜在库房四周围成一圈,中间是两排玻璃打造的通透的、泛着幽幽蓝光的展柜,幽蓝的射灯在库房的顶部射下来照在柜中的藏品表面上,由于是冷光源,且亮度很低,走进时感觉不到一丝热感。
“两位请到这边来。”小曾引着我们走到最里面的一个立柜,上下是刻着回纹的仿木铁柜,中间由钢化玻璃制成展示区。
我放慢脚步,每近一步,心便扑通扑通地跳跃着,而方绍桐则轻快地从我身边走过,立在展柜前,看着柜中那泛着黄光的玉觿时,目光深沉,时而凝视,时而把目光聚在我的脸上。
“你觉不觉得这个图案跟你的脸有点像?”方绍桐严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