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言调养了半个多月后,一行人从苍驹山下来开始出发,这么久过去,苍驹山下已经没什么人。
几个人顺利的穿过荒漠,顺着苍鬼找到的大概方位行进,直接绕过了大汉。
在金南国与大汉之间有一片区域是并不属于其中一国的,因为人并不多,且就是好几座山林立,悬崖峭壁,要想经过这里都是很惊险的,但其中却有零零散散的一两个村落,最后反倒成了独立的地方。
而这里就是沅言等人的目的地,最后苍鬼算到的地方就是在最中心的一座叫“四象村”的村落。
四象村周围都是山,一行人到达之后,并没有急着进入四象村,反而站在高处看了看,正好将整个四象村纳入眼底。
几座大山中间本是看不到底的悬崖,偏偏从中耸立着一块圆形的平地,而四象村就在这一块平地之上,与外界相连的就是四座石桥,刚好是四个方位,连接着四象村的四座石门和四座山。
沅言一行人就站在其中一座连着石桥的山上。
“这里也算是世外桃源了,生活自给自足的倒也不错。”宜修站在苍鬼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坐在石门口的几个老人和玩耍的小孩,清秀的脸上浅浅的笑意,似乎也很喜欢面前的一切。
然而他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苍鬼抱着沅言,给她顺着毛,闻言不屑的哼了一声:“等你看清了虚实就不会有这样的念头了。”
即便是这样被苍鬼毫不给面子,宜修脸上都没有恼怒,仍旧是浅浅笑着,一脸受教的模样。
而沅言并没有注意他们的对话,只趴着苍鬼的衣襟,探着脑袋往四象村某个地方看,她似乎能从那里感受到来自心神的颤动。
一行人所站的位置很是巧妙,能将四象村看个大概,却不容易被村里的人发现,他们就站在这里一直等到天黑的时候,村口的老人小孩都相继离开了,一行人才往村子里走去。
进了石门走了短短一段距离,阿梓突然呆呆地说了一句:“桥不见了。”
几人除了苍鬼和沅言尽数回头,身后的石门两边灯笼还亮着,然而石门那一边,他们走进来的石桥却是真的消失不见了,大刀和宜修对视一眼,宜修眼中兴味闪过,大刀快步过去看了一眼就回身,对他说道:“桥没了,整个四象村真的与世隔绝了。”
“走吧,该出现的时候自然就出现了。”苍鬼哼哼两声,不耐烦的催促着,早知道他就只和徒徒一起来了,带着这些人真麻烦!
宜修连忙讨好的跟上去,阿梓和大刀亦跟上,大白似乎有些不屑的甩了甩尾巴,寸步不离的跟在苍鬼脚边。
走过村口往里面深入,很快的就看到了一大片开垦好的田地,而田地几乎就是一整块的,连一条田埂都没有,田地对面就是一座座低矮的房屋,要想过去就只能从田地里穿行。
每一间屋子都亮着烛火,偏偏没有半点声音,虽然此刻已经入秋,但在乡野田间也不会寂静到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的地步。
诡异,实在是诡异。
这是此刻除了苍鬼和沅言之外所有人心里同时生起的念头。
“穿过这片田地,徒徒的肉身就在那片房屋之间。”苍鬼淡淡开口,率先踩进泥地里往对面走去,宜修三人没有犹豫的跟上。
田地里看起来似乎不深,一脚踩下去却是几乎到了腿弯处,引得大白很是暴躁的低吼了几声,被苍鬼拍了一下才又老实了下来,只是眸子里的暴虐并没有减少,似乎牵动它情绪的不只是因为太深的泥水。
直到阿梓踩下了第一脚,她拧起了秀气的眉,鼻子动了动,下一刻在大刀看过来时,突然伸手往泥水里摸去。
“你在找什么?”大刀奇怪的问她,引得走在前面的苍鬼等人也停了下来,转头看她。
阿梓只愣愣的看了沅言一眼,说了两个字:“很臭。”然后她伸入泥水里的手就一举,一大团泥水被她带起,最近的大刀身上都遭了殃,只是此刻谁也没有心情在意这些,只瞳孔紧缩的看着阿梓手里拿着的东西。
一颗同样布满泥水的骷髅头,不大,似乎只是小孩子的头骨。
一行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宜修才扯起了嘴角,眯眼笑道:“别告诉我这一片田地里全是这样的头骨。”
阿梓将手中的头骨扔开,看着递到眼前的布巾表情呆愣,直到大刀帮她将那只手擦干净了才呆呆说了声:“谢谢你。”抬眼看着他咧嘴笑了笑。
大刀将布巾扔掉,嘿嘿笑了笑。
“倘若这地里的全是这样的头骨,那死的人有没有比你荒食窟杀的人多?”苍鬼突然看着宜修问道。
宜修面色不变,只轻咳了一声,“彼此彼此吧。”他实在不太敢说远远大于这些的,不过哪怕苍鬼不喜,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杀的从来都是该杀之人。
那些人就算没有死在他的荒食窟,也会被荒漠里其他流放的人吃掉的,亦或是侥幸离开了荒漠,却去杀害其他的人。
苍鬼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里的头骨应该都是来源于村里去世的老人,或者早夭的婴儿,早年我也曾听说过,这四象村为了保持村里人口和男女比例平衡,曾一度虐杀过不少有缺陷的孩子,虐杀后尸首就扔到田地里,用作粮食生长的给养。”
与世隔绝自给自足吗?那到不见得,随着时间长了,这里的老人病死,新生的婴儿要么早夭,要么就是某些地方有缺陷,渐渐的,这村子就没有以前的欣欣之态了。
几人都有些沉默,哪怕孩子有缺陷,可真要去虐杀之,也是一件极为残忍的事情。
“难道孩子的父母都不阻止吗?”大刀突然出声问道。
苍鬼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阻止?倘若村长以全村的未来为理由,一对父母哪里敌得过全村的人。”只是谁也没想到,下一个被虐杀的孩子就可能是自己的,渐渐的所有的人都开始沉默。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往年有些地方闹饥荒时,连自己的孩子都煮来吃过,这就是人性,自私残忍。”宜修突然轻笑着说道,眼里一片冰冷。
苍鬼沉默着没有再接话,似乎是知道了脚下踩着的是那些无辜孩子的尸骨,一行人之间气氛都有些沉重。
好不容易走过了这片田地,几人一虎就在河里洗干净了才往那些亮着烛火的屋子走去,等真的走近了,一间一间屋子看去,却没见到一个人影时,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让人心底止不住的发凉。
整个四象村里的人似乎在黑夜来临之际就都消失不见了,仿若从未存在过,那些屋子里虽然亮着烛火,却显得十分冷清,没有丝毫的人气。
看过了好几间屋子都是如此后,苍鬼就不再进去,只径直往房屋所围的中心走去,那里的烛火格外明亮。
等一行人走近时才知晓为何这里这么明亮,因为这里是村里的大祠堂,祠堂里挂着好几盏的灯笼,在最中央的地方放着一具青铜棺材。
可让苍鬼等人都变了脸色的是,整个祠堂里里外外站了不下三十个人。
其中还有沅言的熟人。
“我当是谁这么大的阵仗,原来是大汉的摄政王,不过摄政王不在大汉皇都里待着,跑到这荒山野岭的小村落里来干什么?还围了人家的祠堂,莫非是想来烧了它?”率先开口的就是宜修,他清清浅浅笑着,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
让站在严谟身旁的严六和云瑶几人都怒了神色。
严谟却没有理会他,从苍鬼等人踏进这里起,他的视线就一直停驻在苍鬼怀里的沅言身上,墨色沉沉,含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以一种掠夺之姿强势的传递到沅言面前。
沅言亦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着,视线扫过他身旁的云瑶时,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恨意,甚至显得格外的平静,当初严谟将云瑶带回大汉,就是要让她救醒云瑶,而她也确实答应了,如今不过是换了种方式,被迫救醒云瑶而已。
只是心底愈是平静,当日严谟满含寒星的眸子就不断出现在她眼前,刺得她有些疼。
她平静的收回视线,并没有注意到严谟袖下倏然收紧的五指。
“不管摄政王来此是干什么,还请将身后那具棺材给我们。”苍鬼对着严谟亦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他也没有像宜修那般直接针芒相对。
严谟眼神落在他的手上,眸光动了动,而后冷冷的看着他,扯了扯嘴角,“刚好,本王也是为了这具棺材来的。”
在他话音落下时,除去严六和云瑶,其他人都快速四散开,将沅言一行包围住。
“摄政王可知这棺材里的是什么?”苍鬼面色不改的问着,手放在沅言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