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来我成亲,我绝对不要被盖着盖头坐在轿子里闷着。成亲,新娘子就是最漂亮的,自然就应该由自家的相公牵着手,昂首挺胸走在大路上。前头有锣鼓队开路,后头有红顶花轿殿后,不坐也够气派。还要穿一身红色的嫁衣,耀目显眼,教天下人都晓得我的美……。”
杜秋娘独自坐在床上,突然想起许久许久之前,她抽着鼻涕坐在范长安身边,跟他细细碎碎说的话。
没想到,范长安全然记在心上,并且有一天,为她做足了这一切。
这个范呆子……哦,不,她的相公。
这是范长安亲自布置的喜房吧。她仔细打量着屋子,大红的喜字,摇曳的红烛火,发出朦朦胧胧的美。
在范家的院子里,范老太太特意置下了五六桌的酒席,时而有祝贺的声音传进来。
杜秋娘正坐着,杜若梅,杜若兰掀了帘子,端了碗面条进来,笑道:“大姐,姐夫特意叮嘱我给你送碗面条进来,怕你饿着呢。”
“他人呢?”
“这会被爹拉着喝酒呢。”杜若梅搁下面条,挽着杜秋娘的手,又看了看新房,羡慕道:“大姐,我从前总觉得姐夫是个呆子,怕他对你不好。可今儿他真是教咱们开了眼界了。连村长都说,他二十多年了都没见哪家姑娘的婚事办的这样体面。你看看你这身嫁衣,那轿子,还有这酒席,教那些要看你笑话的人都酸倒了牙了!还有姐夫,你才进门呢,就懂得疼你,比我家那个,可好多了!”
杜若梅说这话也有些泛酸,当日她嫁得也算是体面人家,可排场跟杜秋娘比,那是差了老远去了。可杜秋娘是她姐,她服气,更替杜秋娘高兴。
“我就怕这呆子拿了所有的积蓄来操办婚事,将来日子不好过呢……。”杜秋娘虽是这么说,脸上却是挂着笑。
“有人能为我倾家荡产找体面,吃糠咽菜我也愿意!”杜若兰戳了戳杜秋娘的腰,“姐,你可是捡到金元宝了!看,姐夫可真俊!”
两人说着,杜秋娘便起了身到窗边偷看外头的情形。一身红色喜服的范长安在几个酒桌间敬酒,脸上挂着憨厚的笑,越看越是好看,但凡有人敬他,他也不推辞,杯子满上,一仰头,全干了。
一会,杜老汉便抓着他的袖子,不停地跟他说着什么,他侧着头静静地听着,时而点了点头,杜秋娘看他的嘴型,似乎是在说:“爹,我晓得了。”
杜秋娘看得呆了,一会,范长安却是转过脸来,似乎能感觉到她在窗边窥探似得,微微地笑了笑,杜秋娘忙转了身,对杜若梅道:“二妹,你去跟金宝说说,让他替范长安挡挡酒,长安酒量不好……。”
“哟,这就心疼姐夫啦。”杜若兰大笑,拉着杜若梅便出了门。、
这一喝,又是一个时辰,杜金宝将一身酒气的范长安驾着往床上一放,朝杜秋娘挤了挤眼,杜银宝舍不得杜秋娘,抱着她的腿哭了一会,被杜金宝踢了两脚抱走。最后还是杜老汉开得腔,拉着要闹新房的人离了范家,
院子一下空了,杜秋娘反倒乱了手脚,看着那醉在床上呼呼直睡的范长安,伸手想去拧他的耳朵,最后却是松了手,低声笑骂:“呆子,让你别喝,还喝这么多。”
背过身,她便脱了喜服,换了身常服出了院门。
顾老太太正在收拾喜宴的残局,她忙迎上去,羞涩地叫了句“祖母”,又道:“这儿还是我来收拾吧。”
既然嫁了人,哪里有让祖母干活的道理。
顾老太太提了眼看她,心里满意道:“嗯,这丫头她没看走眼。不当自己拿外人,上来便抢活儿干,是个不错的。”
嘴上却是斥责道:“什么能比你男人重要?哪有刚成亲就丢下你男人的理儿,回屋照顾你男人去!”
杜秋娘迟疑了片刻,顾老太太沉了脸将手上的抹布一放:“还不快去!”
杜秋娘这才去厨房取了热水,端到房间里。
范长安还在呼呼睡,杜秋娘蹙了眉坐在床边想:是该扒了他衣服直接将他扛起来丢水里,还是扒了他衣服直接擦干净,然后自己洗洗睡了呢?
反正,据杜秋娘目测,范长安这个呆子长这么大都没接触过什么女人,若是要圆房……今儿只怕有点难度。
要么,她直接将他扒了吃干抹净?
杜秋娘拍了拍自个儿的脸。嘿,想多了嘿。
不管如何,先扒衣服。
杜秋娘下手便去解他的衣服,一层层拨开,一时傻了眼。好家伙,范长安真是真人不露相。
别看他瘦,瘦瘦都是筋骨肉。
杜秋娘看他侧着脸熟睡,下了手便去戳他的胸骨。
唔,好结实,手感可真好。
这身子骨——她是搬不动了。杜秋娘想了想,趁机拍了拍他的胸脯,“范长安,醒醒!”
唔,这胸脯还真有弹性。
范长安“嘤”了一声,杜秋娘吓了一跳,以为他要醒来。再看时,范长安不过是翻了个身。
杜秋娘拍了拍胸口,暗道幸好他没醒。可琢磨过来又觉得不对,这男人如今可是自个儿的,她看看又怎么了?
这般想着,她倒是释然了,“范长安,我替你脱了裤子,你睡得会舒服些。”
杜秋娘特意叮嘱了下,颤颤巍巍伸手要去解范长安的裤腰带。
一拽,范长安伸了手缚住她的手,不动。
再拽,范长安两只手抓住自己的裤子,低声道:“别脱我裤子……。”
“……。”杜秋娘怒了,一个醉了的人竟然敢跟她比臂力!
她将范长安的双手交叉按在他头顶上,空出一只手便要去解范长安的裤子,正埋头努力了,一只手却突然一空,天旋地转之后,范长安已然将她压在身下。
眼前的范长安眼睛里像是有一层水雾,迷茫却水亮,脸上因为酒醉的关系带着醺红,他的脸就在杜秋娘的眼前,脸颊细腻。
新房里红烛摇晃,帷幔下新人成双。
杜秋娘被范长安压在身下,范长安光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胸膛,范长安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觉得自己热得快烧起来了。
“范长安,你是不是装醉?”杜秋娘柔声问道。
“长安没醉。”范长安亮着眼睛答,“你是杜秋娘,安平村最凶悍的姑娘,杜秋娘!”
“真醉了。”杜秋娘咬牙切齿,正要将范长安从身上拉下去,范长安却是松开了她,自个儿下了床。
杜秋娘正松一口气,正要起身,眼前一黑,只见范长安沉着脸看着她,片刻后,范长安伸出手来将她横抱在怀。
“范长安,你干嘛!”杜秋娘动弹了两下,想让范长安松开自己,谁知道他却是慢悠悠地坐回了床中心,低声唤道:“不许动。”
范长安从未这样沉下脸认真过,杜秋娘吃了一惊,正琢磨着他要干嘛呢,范长安却是将她的身子一翻。
片刻后,“啪”一声响。
杜秋娘的屁股被轻轻揍了一下。
她被范长安打了屁股……她被范长安打了屁股?
她竟然被范长安打了屁股!
她长这么多,杜老汉都没打过她,可今儿她嫁人第一天,范长安就打了她!
“啪!”又一下。
“范长安!”杜秋娘怒了,张口便要去咬范长安。
范长安却是将她翻了个身,扶她做起来,沉着脸说道:“秋娘,以后不许同人打架。我这第一下是揍你身为女子却不知保护自己,唔,那个张元宝,你就不该踢他,应该换我来踢,这样他若是要报复,也不会找你……。”
“诶!”不反抗,她如何出气?杜秋娘正要反驳,范长安严肃道:“听我说完!”
“这第二下,是揍你行事鲁莽过于刚强。张三是个屠夫,他若是不讲理,你有几只手给他砍?你可曾想过!”
“范长安……。”杜秋娘拿手在范长安跟前舞了舞,这样霸气的范长安,完全不似平日见了他便结巴的那个呆子。这不对劲……
况且这话,他说的多顺溜啊!心里肯定想了不下上百遍吧!
人醉有千百种姿态,或笑或哭或疯癫……杜秋娘一惊,难道她遇上了醉酒的极品——越醉越像是正常人,且还能将自己轻易不在人前展示的一面表现无遗?
不要跟醉酒的人计较,杜秋娘深呼吸,深呼吸,安慰自己。
她正想着,范长安已经笑着,在她的脸上吧唧了一口,“不过,你踢张元宝那下,甚得我欢心。这是奖励你的。可以后再不许咯。往后你只管躲在我身后好好过日子,若是有人欺你,自有我来护你,记住了么”
“范长安……。”杜秋娘的心里百味杂陈,一时不知道如何言语。
她曾经以为范长安是个木讷的人,不会懂她。
前后两世,她一直顶着彪悍的名头在外,可她自己却是清楚,她终生所求不过是有人能护着他,不论范长安是醉了也好,清醒也好,他这一句话,正中她的心事。
喝醉酒的范长安身上充满了男人的霸气,同平日里的温顺全然不同,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比平日更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杜秋娘用手揩去眼角的湿润,范长安又抬起她的下巴,威胁道:“你是我娘子,一切自有我。你要记在心上,否则,当心我揍你屁股!”
靠!又是打屁股!
范长安不但不怕她,还时刻想着揍她!逆天了嘿!
杜秋娘不乐意了,伸了手便要去拧范长安的耳朵,谁知道此刻的范长安身子超乎寻常的敏捷,一下便抓住了杜秋娘双手,翻身便将杜秋娘压在身下,他的双膝跪在杜秋娘身体两侧,由上而下地看着杜秋娘,带着低沉的嗓音坏坏地笑道:“杜秋娘,你可再也不能欺负我了。”
杜秋娘正要反抗,却见范长安单手一举,遥指上空,咧嘴一笑,发出了今晚最为振聋发聩地宣言。
“我,范长安,今后,要振我夫纲!”
“范长安,你要造反啊!”杜秋娘脸一沉,范长安又俯下了身子,将脸贴在她的脸上,四目相望时,范长安低声蛊惑:“娘子,咱们洞房吧。”
长夜漫漫,一切刚刚开始,醉了酒的范长安的翻身之仗,终于吹响了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