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轮继续往前开,蔚蓝的大海在船经过的地方激起白色的浪花,海风强劲,衣裙摇摆,头发挥舞。我和董晓青、王泽宇、Zack经常站在甲板上眺望大海,这么美丽的大海如果可以与阿笨一起看就好了!
人们的认识总是与现实存在着偏差,这偏差随着人的理智程度变化而变化。当你急切渴望某人或者某件事情的时候,你会把所有不相关的事情都解释为支持你的观点。我笃定我和阿笨可以像这艘“海洋自主号”一样航行在怎么都望不到边的茫茫海面上,平稳而安全。然而,有天我抱着笔记本去上网时,莎莎在扣扣上跟我说,她有天好像看到阿笨牵着一个穿着橘红色羽绒服的姑娘去“俏江南”吃饭了,她说那天她下班回家开车经过俏江南,前面是红灯,她无意中看到阿笨牵着那女生的手进入餐厅,餐厅距离马路有一条小径,大约五十米,需要走几分钟,她确定就算阿笨从火星回来也会认得他,但是那女生不知道会不会是他表妹啥的。阿笨没有任何亲密的表妹,我听到这个消息,惴惴不安好几天,也没有问阿笨,我们相聚两万里,我既不能抓起他的领子问他为什么,也不能狠狠的甩他一巴掌,距离就是让人无能为力。又过了几天,阿笨还和往常一样跟我聊天。我那个感觉渐渐地就消失了,但是好奇心还在,心中好似窝着一团等待东风的火。
我们只有早上和晚上工作,熟悉了工作之后,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船开到哪里我们就与游客一起玩到哪里。白天闲来无事,摄影师们也经常加入游客们组织的活动,比如冲浪、攀岩、网球、高尔夫、剧院等,大多时候我只是在旁边默默的观看,与他们聊天。已经有很多游客我们都很熟悉了,见面可以喊对方的名字,这对于普通人也许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我是一个脸盲患者,很难记住别人的长相和名字,除非有一些戏剧性的故事发生或者长期相处一起,所以说,我们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建立良好的友谊。在船上的各个角落我都遇见过霍顿夫妇,他们在所有角落都留下恩爱的影子,从我的角度看,他们的年龄能够产生那种亲昵是很难想象的,但是他们好似做的从容而自然,完全不会理会任何人的目光,而这目光大部分都是羡慕和祝福。
突然有一种感觉,我与董晓青、王泽宇疏远了。突然产生这个感觉的时候,我和Zack正走在皇家漫步大道走着,快临近圣诞节了,整个皇家漫步大道布满了蓝色和绿色的小彩灯,较往日的紫色彩灯多了些节日的气氛。这条道上有很多奢侈品专卖店,普拉达、香奈儿、路易威登、范思哲、圣罗兰、gucci、杜嘉班纳等,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品牌。船上的游客大多是是社会名流,逛这条街,我不是很有底气,我的工资远远支持不了这些昂贵的奢侈品。Zack却好像自家商场似的,陪着我的左右,做足了绅士派头。我们正在宝格丽闲逛时,我正在认真的看一颗玫瑰金色钻戒的时候,有一小缕头发垂下来,落在我的右脸颊上,我觉得痒随手把它放在脑后,抬头看了一眼对街,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对面街道上深情拥吻。董晓青与王泽宇!他们没有发现我。我又惊又喜,这一刻才明白我与他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做活动了,我为我的反应迟钝责备自己,却抑制不住喜悦。我伸手右手用食指指向他们,对Zack说,“看!我的好朋友,他们在一起了!我一直没有发觉呢!”Zack顺着我的手指方向望去,我拉着Zack要过去,Zack把我拉到另一边,说,“要做第三者吗?”我睁大眼睛望着他,反映了三秒钟才明白他说的第三者的意思是“电灯泡”。我一边点头赞扬他的聪明一边与他从后门溜走,避免他们发现我们发现了他们在一起的事实浮出水面。
有天下午,我记不清距离莎莎和我说过阿笨与橘红色羽绒服小姐吃饭的日子有多久了。我和Zack坐在booknook里看书,图书馆人不多,很安静,他在上网,我在用手机看小说《情书》,前前后后看了三遍。看得疲倦了,决定放弃,Zack看出我的倦意,问我要不要上会网,我说好,他把笔记本借给我,我先上校内网上浏览有没有好朋友上传的新鲜事,这是我目前唯一可以了解朋友们动态的地方。我的校内相册引来了上万人的围观,很多留言我不能一一回复,只能尽力而为。后来我打开扣扣,要跟阿笨聊天,看到扣扣上端的邮箱显示有新邮件,点开来看,是阿笨发的,内容是“晶晶,对不起,我们不合适,分手吧!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不想欺骗你!更不能欺骗我自己……”我再去找阿笨的扣扣,他已经不存在,他已经把我删除,我回到校内,发现他已经与我解除好友。Zack问我怎么了,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呢。我没有回答他。我只能通过邮箱给阿笨回复:为什么?
那天下午,我没有吃晚饭,Zack也没有吃,他一直陪着我,我从图书馆出来走到甲板上,吹着海风,沿着船舷边上的栏杆不知道走了多少圈,Zack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们就一直那样走着,直到我走的双脚发麻,四肢冻得像支冰棍,不是夏季的冰棍,而是临近圣诞节的冰棍。走着走着,我突然倒在甲板上,再也站不起来。Zack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裹在我身上,轻轻的把我抱起,问我:“到底怎么了,可以说说吗?”我说:“我男朋友把我甩了。”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会过去的。相信我,不到三天,你就会忘记他。”我望着满夜星空,没有一颗可以摘到的星星,嘴里喃喃的说:“可是,是初恋啊!是初恋啊……”
我不吃不喝,睡睡醒醒。Alex知道了我的情况,他给我很大的空间,没有说任何话,叮嘱摄影部门的其他同事把我的工作替下。Zack几乎做完了所有我该做的工作,一有空就来陪我。董晓青和王泽宇在我面前假装不是情侣,可是有时候我还是可以偷看到王泽宇触碰董晓青的手,董晓青打他一下,然后又偷偷去触碰他的手。说实话,我不会妒忌他们的幸福,从心底希望他们一牵手就永远不要分开,否则还不如未曾发生,失去的痛苦最好不要降临到董晓青身上,我不知道如果她有一天失恋,会不会还是是那个沿着黄浦江边跟我讲那些洒脱的话的女孩。如果没有重要的人,谁都可以洒脱。遇见不可自拔的人,都会柔软的像团棉花。
莎莎给我发来消息说,阿笨跟区长女儿恋爱了,还说人一工作就不一样了,会立刻变得现实起来,面对诱惑面对唾手可得的金钱和权力,正常人都会动摇的,更何况阿笨是一个有事业心的男孩子,区长的女儿,可以给他带来仕途的顺利,衣食无忧的生活,以及处处受人追捧处处受人尊敬的待遇,相比之下,我只是一个普通工薪阶层的女孩子,一个想过不一样生活的女孩子,更重要的是不认为安稳是幸福的同义词。我们的恋爱在现实之前不堪一击,那些曾经无比相信的誓言也随风飘散。可是,我为什么那么恨阿笨呢?
我们是因为迎新晚会认识的,我会跳街舞,他会跳街舞,我们一起排练,我们一起表演,我们完美无瑕的合作表演了那场迎新晚会的第一个节目。之后,我们带着对美好的大学生活的憧憬很快坠入爱河,他很帅,我不丑,他高大,我娇小。我们一起骑自行车去上课,我们一起背着书包去自习,我们一起吃早饭、午饭和晚饭,我们一起军训一起旅行,我们也曾吵架也曾和好,我们一起成长却没有成熟。
有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Zack突然敲门进来。
他问我:“剧场有演出,要不要去看?很多人都在那里。演的是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话剧演员是TNT的。”
我闷在被子里摇了摇头。
他站在床头,以一种话剧腔调喊:“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使它巩固。”
我还是一动不动。
他拉开被子,“快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承认我是因为他一直做了许多我的工作而心怀愧疚,而且我不能继续以失恋为借口肆无忌惮享受任人照顾的权利。我慢慢的穿上衣服,随他一起出去。
我们来到溜冰场,这里寂静无声,偌大的白色场地只有我们两个人,明亮的灯光打在场子中间,空旷中间的刺眼白。Zack把音乐打开,阿黛尔《someonelikeyou》:听说你心有所属/你遇到了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听说你美梦成真/看起来与我相比/她才是最好的/老朋友,你害什么羞/遮遮掩掩,欲盖弥彰,这不像你啊/我讨厌别的女孩出现在本应是我分享的生活/但是我无法逃避,无法抗拒/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脸/然后记起对我来说/一切都还没结束/没关系,我会找到某个像你的他/并送给你我最诚挚的祝福/不要忘记我/我恳求你/我记得你说过/有时候爱情能永远/但有时又如此伤人/确实,你知道吗/时光飞逝的多快/就在昨天/还是我们一起的生活/我们的爱在夏日的薄雾中萌芽/青涩的岁月满载辉煌与惊喜/我讨厌别的女孩出现在本应是我分享的生活/但是我无法逃避,无法抗拒/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脸/然后记起对我来说/一切都还没结束/没关系,我会找到某个像你的他/并送给你我最诚挚的祝福/不要忘记我/我恳求你,我记得你说过/有时候爱情能永远/但有时又如此伤人,无与伦比,无需担心或关心/他们的回忆里满是遗憾与误解/有谁能知晓这其中的酸甜苦楚/没关系,我会找到某个像你的他/并送给你我最诚挚的祝福/不要忘记我,我恳求你,我记得你说过/有时候爱情能永远..。
我哭了出来,失声痛哭了,这不是我的风格,可是就是控制不住。
正蹲在地上为我穿冰刀鞋的Zack抬起了头,捂着我的头说,“嘘——嘘——怎么了?”
我回答说:“我.如果我忘不掉他怎么办?这辈子都忘不掉他怎么办?”
他说:“那就不要忘吧!带着记忆活下去。”
我痛苦的说:“可是,要怎么活下去啊?”
他说:“那就忘记吧,慢慢就好了。”
我说:“可是,是初恋啊,怎么才能忘记啊?”
他说:“现在,你必须站起来!”
冰刀鞋已经穿好了,他扶我起来,拉着我在场上滑行,我死死的抓着他,看着天花板在我眼前旋转,一圈又一圈。最后,我们停在舞场中间,我看着他的肩膀,硬朗宽阔,靠在了上面。
“你为什么管我?”我念念不忘阿笨,却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有一种出轨的感觉,对不起阿笨了。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活着,这个世界有多美好。”他说。
“你不觉得失去重要的人,再美好的世界都不好看了吗?”我躲在他胸膛里。
“有一天,你走出来,回头望,你会笑今天的你有多傻,有多让人心疼。”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