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海公司的委托代理人王明润来到朱海鹏办公室,向他反映华海公司与祥兴商贸公司的执行案件,说崔玉彬在执行中搞“两面派”手法,口口声声说执行,三四个月了却一分钱也没执行,他怀疑崔玉彬收受了祥兴商贸公司的好处,请求换人执行。
朱海鹏说:“王律师,我们都是搞法律的,说话要有证据,怀疑不能代表事实,等我了解清楚这起案件的情况再向你答复。”
王明润说:“朱局长,你不知道为这起案件我到崔局那跑了不下十多次,光吃饭就花了近万元,过年还送了他烟酒,他总是帮祥兴商贸公司那边说话,这不是屁股明显坐歪了,我坚决要求换人执行,这是我的申请。”
朱海鹏接过申请,上面反映这起案件自去年8月份立案以来,仅执行10万元,至今还有80万元未执行。案件的承办人崔玉彬在执行中工作不力,要求换人执行。
换人执行法律上没有明确的规定,但当事人一旦对法官不信任,是可以提出的。何况崔玉彬在这起案件执行中执行的效果不佳,怎么能不允许王明润的“合理怀疑”呢?
朱海鹏将这件事向贾振清作了汇报,贾振清说:“换人执行在各地法院都存在,这也是打消当事人疑虑的一种好的做法,如果案件确实难以执行,我们的工作又做到位了,相信当事人也可以理解的。”
“我考虑崔玉彬对这件事会有抵触情绪,就怕不配合支持。”
“当事人已经写了申请,必须给当事人一个答复,他作为老执行人员,不会这点都不懂吧。这样吧,你先找他谈一次,不行我再对他说,个人必须服从组织,自己办不掉还不让别人帮忙办吗,他如果不同意换人执行就限令他10天内结案。”
朱海鹏想贾振清这个人真是捉摸不定,他刚才的这番话不可谓不义正词严。下面许多人说他坏话,说他是东山法院最大的腐败分子,这些年不知收了多少好处。从自己跟他接触的这段时间来看,除了帮助王诗娅弟弟办的拍卖公司揽点业务外,还真没见他为哪个案件说过情。毕竟王诗娅和他有那么一层关系,这是道德范畴的事,别人丈夫妻子都不管,自己也没有权利管。其实在两相情愿不伤害第三方的前提下的行为,别人都无权说三道四。人在这个社会上姑且先别奢谈贡献,每个人都能做到不给别人找麻烦就很了不起了。每个人在试图针对别人进行道德批判时,先扪心自问一下,换位思考一下,是否进入了惯性的泥淖?是否捆绑了集体的意志?否则就一定会出现正房太太骂二房狐狸精,二房姨太骂三房不要脸,三房姨太骂四房小骚货的一朝登堂入室四下皆为野路的局面。
朱海鹏来到崔玉彬的办公室,见他正在看着窗外的花花草草出神,一定又是在想什么心思了。
“朱局,你那晚就不对了,怎么一个人先走了?贾院长担心死了,你呀,跟领导一块活动怎么能单独开溜呢?领导能不担心死?贾院长说哪天让你补上这一课。”崔玉彬眉开眼笑地说,递过来一支烟。
朱海鹏摇了摇手,他想崔玉彬这个人可真怪,明知自己不抽烟,在一起的时候还常递烟过来。
“崔局,我那天临时有事,你不都知道了嘛。我们不谈这个,我来是跟你说个事,你手上是不是有一起华海公司与祥兴商贸公司的货款纠纷案件?”
崔玉彬闻听此言,脸上有些失色,但他很会掩饰自己,猛吸一口烟,从嘴鼻散发的烟雾在面前弥漫开来。
“有啊,怎么啦?是不是哪个人找到你了?”
“刚才华海公司的代理人王明润来要求换人执行,我说这起案件还不清楚,等了解清楚再答复他,这起案件有什么问题吗?你说说看法。”
“我没有意见,你也不要在我这科里调剂了,免得他到时又说我,你干脆还是放到胡大海那一科吧,看他可有本事执行得了。”
朱海鹏没想到崔玉彬这么爽快,难道他事先知道自己的来意,会是什么人对他说的呢?除非是贾振清,不会,贾振清刚才还爱憎分明、态度坚决呢。
“还是我自己来吧。”朱海鹏怕这件案件在胡大海手中执结了,崔玉彬会很没面子,两个都是副局长,搞得不好会因为这件事伤了和气、影响团结,那就得不偿失了。如果在自己手中执结了,毕竟自己是一把手,疑难案件就应该自己带头抓,到时崔玉彬也没什么话说。
“卷宗我等会送你办公室,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
“好,我等着。”
崔玉彬看着朱海鹏离去的背影,脸上掠过一丝冷笑。
朱海鹏翻开崔玉彬送来的卷宗,里面除了执行通知书、法院划拨文书及华海公司的10万元收条外,其他的什么材料也没有。
朱海鹏暗骂道:“这个崔玉彬,懒得也够可以的,连执行日志都没写。要么他是将案件压在抽屉里弄忘记了,要么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按说王明润来催过他多次,第一种可能性是没有的,会不会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呢?”
朱海鹏带上方东树直奔祥兴商贸公司的开户银行东山市农村合作银行,出示了法院查询的手续,要求查询祥兴商贸公司账面存款余额和近三个月的来往账款。那个柜台办理人员经过一番查询后将清单打印出来,交给了朱海鹏。
朱海鹏从头看了一遍,从崔玉彬划拨祥兴商贸公司账户存款的那天起,该账户又来往了三十余笔交易,进出金额动辄上万,最多的一次达30余万元,而且就是朱海鹏查询的前几个小时,一笔21万余元的存款被支取了,现在账面只剩下3820元。
朱海鹏大为震惊,这个崔玉彬跟祥兴商贸公司之间肯定不清不白,不然他为什么没有对该公司的账户进行冻结,而且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祥兴商贸公司怎么会将账户存款支取走,只留下零头。
朱海鹏想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立即对杨丰收进行拘留,至于崔玉彬,到时自然会跟他秋后算账。
朱海鹏向贾振清汇报此事,贾振清大为光火,说:“这个杨丰收拒不执行情节恶劣,立即对他进行拘留,你填份拘留决定书来我马上批。”
朱海鹏拿着拘留决定书,带着执行法官和法警赶到杨丰收家时,杨丰收家里没人,他们扑了个空。
而此刻,杨丰收和妻子罗萍正在民政局婚姻登记窗口,办理了协议离婚的手续,离婚的理由是夫妻性格不合,儿子杨昊由罗萍抚养,家庭共同财产房屋和公司的库存货物归罗萍所有,汽车归杨丰收所有。
朱海鹏安排人在杨丰收家门口一连守候多天,连杨丰收的影子都没见着。
王明润见朱海鹏雷厉风行,心中十分敬佩,同时也感慨万千。他可是没吃自己一次饭抽自己一支烟,看来法官中大多数人是正派的,只有少数像崔玉彬之流败坏了法官的形象,也损害了法院的形象。
“朱局长,杨丰收有辆帕萨特轿车,我一直让崔玉彬查扣,他说找不到那车,一直拖延不执行。”
朱海鹏埋怨说:“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恐怕已被他卖了,我们到车管所去查查看,看看所有权登记还在不在他名下。”
果然不出朱海鹏所料,此车的交易记录显示,杨丰收在一个月前将车辆过户给了一个叫汪东的人。朱海鹏根据车辆登记记录上的地址,找到汪东,汪东说杨丰收将车卖给了他,价款是11万元。
朱海鹏向贾振清提出对杨丰收的住处及公司进行搜查,贾振清没有说话,很快就签发了搜查令。
在杨丰收的住处,朱海鹏向他的妻子罗萍出示法院搜查令,这个女人并没有露出惊慌之色,很平静地说:“我跟杨丰收已经离婚了,是杨丰收欠了华海公司的钱,与我不相干,这是我的家,你们无权这样做。”
“你们什么时候离婚的?”
“我们是协议离婚的,具体哪一天我不记得了,这是离婚证,你自己看吧。”罗萍从客厅的茶几上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子递给朱海鹏。
朱海鹏心想这个女人定是做好了准备,接过来一看,封面上是离婚证三个大字,里面是两个人的户籍及照片。
“杨丰收到哪去了?”朱海鹏问道。
“我哪里知道他到哪去了,我跟他离婚了,他是死是活都与我不相干了。”
朱海鹏见再问这个女人也问不出什么,现在房子的所有权已经归属在她的名下,要搜查必须追加她为被执行主体,在目前她不是被执行人的情况下进行搜查是违法的,于是说:“既然这样,我们今天就不搜查了,如果你知道杨丰收的消息跟我们说一声,让他到法院去自动履行。”
罗萍没有说话,待朱海鹏他们出门后,突然声嘶力竭地说:“杨丰收,你这个混蛋、龟儿子,你跑到哪里去了?你怎么不死啊,离了婚我还过不平静,还让法院到咱家来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