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贾振清将朱海鹏找到办公室,对他说起崔玉彬手上的这起案件。
“海鹏啊,市食品公司门市部拍卖的事我想跟你沟通一下,这起案件的标的比较大,崔局的意见还是在王军那个公司拍卖,毕竟是家里人亲属办的,也好控制些。至于以后有些标的较小的案件也让其他的公司参与拍卖一些,免得别人说闲话,也让你不好做啊。”
朱海鹏知道这个案件,崔玉彬填报的审批表还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他也正想就此事向贾振清请示一下,现在的贾振清可不同于以往了,大事小事一把抓。有一次邓院长接到一个当事人的反映,让朱海鹏就这个案件向她汇报,他没有先向贾振清汇报径直向邓亚男汇报了。贾振清知道了大为光火,当着邓亚男的面将他狠狠批评了一顿:“朱海鹏,作为党员和部门领导,你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你不知道这是越级吗?再说这么小的事情还让邓院长操心,你这个局长是怎么当的?说句你不高兴的话,我要是邓院长,马上就将你这个局长的‘帽子’拿了,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想当这个局长的。”
朱海鹏见贾振清敢在邓亚男面前大发淫威,大为惊愕。还有一件事让朱海鹏印象更加深刻,那是一个外地的当事人来领取执行款,金额超过1万元,朱海鹏批了后拿到贾振清那审批,碰巧贾振清下乡去了,朱海鹏见邓亚男在办公室,就把这事对她说了请她审批一下,邓亚男迟疑了一会,拿起电话拨通了贾振清的手机:“贾院长,有一笔执行款需要你审批,当事人是外地人,现在在我办公室,好,那我批了。”
朱海鹏见邓亚男为这点小事也向贾振清通气,可见贾振清在东山法院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了,连邓院长也让他三分,心想再也不敢三心二意了,即便自己忠心耿耿想干一番事业,一旦得罪贾振清,位子不保到时想干点事也不可能了。很明显,东山法院的权力结构发生了失衡,话语权在贾振清这里了,如果自己和他硬干,只怕邓亚男保不住自己,段正明也保不住自己。
“贾院长,我也想正就这个事向您请示呢,如果您定下来了,我们执行。”朱海鹏心里有气却不敢发作,心想此刻还是不往枪口上撞好,中国有句古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到时他只会自取灭亡。
“好,那就这样吧,你可不要保留意见哟。”
朱海鹏从贾振清那出来,回到办公室立马在执行日志上写道:“贾院长指示市食品公司门市部拍卖一案由腾达公司拍卖。”朱海鹏心想自己得保留些证据,到时查起来既可以向检察机关提供线索,又可以证明这并非自己情愿,在评估拍卖中倒下的执行法官近些年已经不少了。
朱海鹏将审批表交还崔玉彬的时候,崔玉彬笑着说:“朱局,晚上王经理委托我请你在一起坐坐。”
朱海鹏想起上次的事,推辞说:“不了,我晚上还要去看陈阿姨呢,她最近又住院了。”
崔玉彬“哦”了一声,想起段正明对自己的压制,心里巴不得那个陈香梅病得重才好。
过了一会儿,王诗娅过来了,对朱海鹏说:“朱局,谢谢你关照,我弟弟想请你吃个便饭。”
朱海鹏把陈香梅病重的消息告诉了她,王诗娅表示同情地说:“听说陈姨恢复得很好,怎么说病重就病重了,改天我去看看。你如果不能去,也不为难你,我弟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是一点小意思,你就不要再推托了。”
朱海鹏慌了,连忙说:“这可使不得,你我是同事,这手上的事情也不算什么关照,无论给哪家公司拍卖都是一样的拍卖,你弟弟要这么做我下次也不敢把案件交给他的公司拍卖了。”
王诗娅见朱海鹏这么说,将东西收起来,说:“朱局,我也不勉强你,咱们来日方长,等你忙完这一段时间一定要赏脸哟。”
朱海鹏应承说:“有时间一定行。”他想这句话灵活性很大,对这种“饭局”,到时只怕自己又会没时间。
王诗娅满意的走了,走起路来屁股一撅一撅地,显得很大很翘,或许这种屁股的女人欲望都很强,一个男人可能应付不了。王诗娅是这样,汪凤琴是这样,那个刘燕也是这样,朱海鹏一边想一边情不自禁地笑了。
晚上,妻子俞静和岳母带孩子到医院看陈香梅去了,朱海鹏正在家写一篇《关于构建执行联动威慑机制破解法院执行难的建议》论文,忽然听见有人在敲门。
自从当上执行局负责人后,经常有当事人晚上敲门,他基本上不开,让人觉得他家里没人,敲了一会就走了。这次他以为俞静没带钥匙,就开了门,门口不是妻子,而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戴着墨镜。
朱海鹏本想说一声“你敲错门了”然后关上,却见那人笑呵呵地摘下墨镜说:“朱局,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琚忠明啊,我们一起吃过饭。”
朱海鹏一看,果然是琚忠明,是崔玉彬的表弟,他心里想这个人也真是的,晚上戴什么墨镜,搞得像特务一样。
“怎么,不欢迎我么?”
“是琚总,我记起来了,请进。”
琚忠明进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房子不大,沙发破旧,客厅的电视还是二十四英寸的,惊讶地说:“想不到朱局长家里这么清贫,这在东山市干部中很少见的。”
“我们夫妻就那么点收入,能有房子住就算不错了。”
“朱局长,你是怕露富吧,谁不知道你们这行灰色收入不少。”
“我这个人对钱看得很淡,有吃有穿有地方住就行了,钱这东西永远赚不尽,多了也花不掉,人要为钱活着,那也没什么价值了。”
“精辟,朱局长水平就是高,我琚某人也读了一些书,跟朱局长比差得远了。”其实琚忠明初中没念毕业,他读的书是不少,都是些教人怎么骗人的书。他将这些知识背得滚瓜烂熟,用在那些富婆身上狠敲了她们一笔,而且她们还心甘情愿。
朱海鹏见这人一说起来没完没了,不知道他来有什么用意,笑着问道:“琚总,你不会跟我来谈人生哲理的吧,如果是这样,我们改日再谈,我还要赶篇材料呢。”
“是啊,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有一事相求,还请朱局长帮忙。”说完将请托之事对朱海鹏说了,想请他帮忙将那个门市部变卖给自己。
朱海鹏正色道:“琚总,这个我可不能答应你,一切按法律程序办,现在已经进入拍卖程序,你可以公开参与竞买。”
琚忠明笑着说:“我知道这个程序,如果到时拍卖不掉,还请朱局长帮忙。初次登门,这是一点心意,请笑纳。”说完,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沓一沓的钞票来,在朱海鹏面前码了高高一堆,足有五六万元。
朱海鹏见这个人如此厚颜无耻,变了脸色说:“琚总,你这样做就不地道了,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快收起来,如果不收我就叫保安来了。”
琚忠明见朱海鹏态度坚决,知道这一招行不通,于是将钱收起来,起身就走,临走时对朱海鹏说:“这个门市部我看上了,也要定了,你要是跟我过不去,我会有对付你的办法的。”
琚忠明刚走不久,朱海鹏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贾振清打来的,连忙接通:“海鹏啊,还没睡吧?”
“贾院长,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事?”
“还不是崔玉彬手上那个拍卖的事,他有个表弟找了我想通过法院变卖给他,他没有找你吧?”其实琚忠明刚从朱海鹏这离开,就打了电话给贾振清。
“他刚从我这离开,想贿赂我,我没有接受,我说一切按程序办。”
“你做得对,他也到我这来了,我批评了他一顿,不能这样做嘛,如果到时拍卖不掉,那时再说。咱们走一步瞧一步,哪能绕过拍卖程序呢?”
贾振清挂掉电话,想这个朱海鹏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或许一下子没见过许多钱,吓住了;人没有不爱财的,这种事情只能温水煮青蛙,有了初一不愁没有十五,心火也会越来越大,待到一定时候,还会嫌你送少了。他冷笑一声,不信我搞不定你朱海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