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散了以后,崔玉彬回到办公室,急忙打开手机。手机上有一条信息:“崔局长,我是王明润,今晚请你吃饭,定好地点后告诉我。”
这个王明润是海腾律师事务所律师,长得尖嘴猴腮,业务水平一般,代理的案件却不少,因而大赚特赚。这年头,律师也像做生意一样,拥有广泛的人脉资源就是拥有取之不竭的财富,而这些人脉资源中最有价值的当数那些掌握审判大权的法官。王明润深谙其中的窍门,他总结有三条:第一,有事没事往法院跑,和法官混得脸熟;第二,根据不同的法官喜好施点小恩小惠,喜欢喝酒的请喝酒,喜欢钓鱼的安排钓鱼,对女法官送点化妆品什么的,当然这只是笼络感情,真要是遇到具体案件,还得送点“炮弹”;第三,代理费给回扣,只要是法官介绍的案件,给该法官百分之二十的回扣。
一般情况下,民事案件审理结束,律师的代理活动也告结束。在执行中当事人很少委托律师代理的,因为当事人手里拿着盖着法院印章的判决书,以为就是银行的存折,要钱到法院去“取”就是了。往往当权益得不到实现时,就把满腔怒火发泄到法院身上,加上一些不良执行法官的乱执行、怠于执行,这也使得法院的执行工作处于风口浪尖。
崔玉彬知道王明润是为华海公司的案件找他的,王明润是这个公司的法律顾问,公司授权他代为申请执行、参与执行和解、领取执行款物。这个案件的执行标的90万元,上午崔玉彬到银行划走了被执行人祥兴商贸公司的银行存款10万元,王明润得知这一消息后,打电话请崔玉彬吃饭。
崔玉彬来到胡大海办公室,胡大海正在翻看笔记,上面记着段正明刚才讲话的内容。
“老胡,晚上王明润接吃饭,我们两人加上小史一道过去,地点在‘追梦缘’饭庄,咱们兄弟有好久没有喝酒了,今晚一醉方休。”
胡大海喜欢喝酒,但有一个原则,决不找当事人要酒喝,如果案件办结了,当事人真心诚意地请喝酒,他也不推辞。另外就是别人的案件拉他去喝酒,他也不推辞,反正不需要自己承诺什么。胡大海想起一篇报道上说:在中国最盛行的风就是吃喝风,一年光公款这一块就喝掉一个西湖,吃掉三个三峡。
崔玉彬见胡大海答应了,说:“就这样说定了,不见不散,我再去对小史说一声。”
这个小史名叫史良华,是执行二科的科长,归崔玉彬分管,私下里和他也走得比较近。
胡大海知道汪凤琴和崔玉彬关系暧昧,虽然两人表面上很冷淡,谁也不说谁的好,反而互相攻击,但他知道那是一种假象。因为在排案的时候,这两个科按单双号分案,崔玉彬往往分的案件标的大,而自己分的案件都是一些小标的民间借贷案件,本来按单双号分案很公平,但汪凤琴在立案的时候做了手脚,除了当事人直接在立案大厅立案没法做手脚外,其余经她手的案件特别是委托执行案件她都有权决定立单号还是双号,这也就意味着案件在哪个科办。崔玉彬办的案件都是一些有“油水”的案件,许多案件的当事人是东山知名的企业,这样饭局自然就多,他每次都喊上李高亭,把李高亭安排得舒舒服服地,李高亭自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胡大海有意见,告到李高亭那,李高亭就推到汪凤琴,找汪凤琴理论,汪凤琴三言两语就让他下不了台阶:“胡局长,你说这话是安着什么心思?难道你想在案件执行上发财?要发财抢银行来得快呀。”对这个母夜叉样的女人,胡大海再也不敢找茬,忍气吞声算了。跟一个女人争吵,而且是为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好讲不好听,到时人家不知把自己看成什么样的人。
“把汪凤琴和欧阳茹叫上吧,反正也不多这两个人,添两双筷子就是了。”胡大海想试探崔玉彬对汪凤琴的态度,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明显,于是就连同欧阳茹一道搬了出来。
“不行,咱哥们今晚讲些掏心窝子的话,到时汪凤琴那个长舌妇又到处嚼舌头,不能让她去。那个欧阳茹也不能去,她们俩人一个办公室,一唱一和,专门搬弄是非,对她也要提防着点。”崔玉彬说。
胡大海赶到“追梦缘”的时候,崔玉彬和史良华早到了,两个人正和一男一女围坐着打扑克。那个男的胡大海认识,是王明润,那个女的眼熟,但想不起是谁。其实这个女人就是“追梦缘”饭庄的老板娘刘燕。
崔玉彬向大家介绍说:“这是执行局的胡局长,我的老哥。”王明润和刘燕都站起来和胡大海握了下手。
刘燕笑着对胡大海说:“胡局长,你来玩,我去安排饭菜。”
崔玉彬正在兴头上,说:“刘燕,不是定了标准吗?你不能走,咱们联手再将他们打败。”
王明润心知肚明,今天的主宾可是崔玉彬,不能扫了他的兴。他离胡大海近,将牌塞给胡大海说:“我玩这东西不精通,被他们打了个二比0,我怕史科长骂我,还是你来。”
胡大海接过牌,仔细打量着身边的女人,发现她言语轻挑、体态风骚,刚才听崔玉彬喊她“刘燕”,这个名字像在哪听过。于是说:“崔局,这位佳人你还没介绍呢?”
崔玉彬见胡大海称刘燕是佳人,哈哈笑了起来,说:“老胡,你真逗,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文绉绉地?这位是饭庄的老板娘刘燕,我们在这吃过饭的,你忘记了?”
刘燕朝胡大海抛了个媚眼,笑着说:“胡局长真是贵人多忘事,几个月前你们二位和李高亭一道到这吃过饭的,以前本店叫‘缘梦’酒店,店名是那个倒霉鬼李高亭题的,现在改名叫‘追梦缘’饭庄。”
胡大海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刘燕就是李高亭相好的。李高亭一天晚上在“缘梦”酒店招待瑶海中院执行局,喊了他和崔玉彬作陪。李高亭对他们夸耀说这个店名是自己题的,胡大海印象特别深刻。
可就在那天晚上,崔玉彬和刘燕眉来眼去,惹得李高亭妒火中烧,以后再也没有带他们去过。崔玉彬也知那晚失态,不好意思单独去“缘梦”吃饭,怕李高亭有意见。胡大海一见刘燕就知这个女人不是良家女子,也就没有再去过。现在李高亭倒台了,这个女人马上就更换了店名,可见是个趋炎附势的见利忘义之徒,但不知崔玉彬是何时勾搭上的?难道就是汪凤琴说的那天下午,胡大海记得欧阳茹还绘声绘色地模仿过崔玉彬的声音:“美人相邀,恭敬不如从命”。
胡大海说:“刘老板不说我还真记不起来,不知现在这店名是谁取的,很有诗意。”
崔玉彬呵呵笑了起来:“是我取的,有诗意吗?老胡,这可是你说的。刘燕,你看,连老胡都夸我名字取得好呢,你可要给取名费哟,要不就请一餐。”
刘燕笑着说:“小意思,在座的一个都不准少。”
胡大海注意到刘燕笑时眼角的鱼尾纹很多,脸上的脂粉直往下掉,心想也是个千人踏万人踩的半老徐娘,真不知崔玉彬怎么想的,放着家中貌美如花的老婆不爱,倒喜欢上这类妖精。人们常骂一些女人贱,其实像崔玉彬这种男人才真正贱呢!
饭菜上来了,十分丰盛。
崔玉彬坐了上席,拉胡大海坐在自己身边。刘燕又喊了一个推销酒的小姑娘坐在胡大海旁边,自己则坐到崔玉彬边上,另一边是史良华、王明润,这样两个女人就把四个男人分开来,可以两边兼顾。
酒是十年酿瑶海老窖,五十二度,每瓶一百八十元。两个女人殷勤地劝酒,很快就干掉两瓶,刘燕让再开一瓶。
胡大海喝了有七八分意思,话有些多:“崔局,你看下午会上贾振清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就看不惯。段正明老婆得了癌症,院里不少人都去探望了,我就没去,我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想当什么鸟局长,托他们做什么。”
崔玉彬见胡大海酒多失言,笑着说:“老胡,我敬你,你是个实干的人,你当局长我竭力支持。我希望局长从内部产生,这样空出一个副局长位子让小史上,要是从外面调来我是不赞成的,不知你老哥是什么意见?”
胡大海干了一杯酒说:“崔局,你比我年轻,又有文化,应该你当这个局长。说真的,哥不拼你,要是投票我投你一票。”
崔玉彬心想胡大海是不是借酒试探自己,到时只怕用脚投票。笑着说:“管它什么局长不局长,咱们兄弟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只要咱们兄弟联合起来,管它张局长李局长,只要他来,不把他气死也把他折腾死。老胡,不是当小弟的说你一句,你办案子那么积极干什么,得个第一也没见怎么表扬你,我就是老末,能把我怎么样?老末也要把人当的,总有一个是老末吧,我就发扬风格吧,让兄弟们踩着我肩膀上。”
胡大海又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醉眼朦胧地说:“老弟,不是我积极,不是我想得第一,你哥我是个急性子,案子办不掉心里急哇。我也知道弟兄们背后骂我出风头,你看我像出风头的人吗?有时我想想也是,我要那么多第一干什么,顶多年底院里评个优秀,奖个一百块钱,我难道就是为这一百块活着吗?在局里干,永远有办不完的案件,周而复始,到时累死或者被人害死,人家还不是骂我傻逼,这些我都看透了。”
崔玉彬看胡大海酒有些过了,便不让他再喝。胡大海还要喝,崔玉彬说:“今晚不能再喝了,我知道你心里苦闷,说出来就畅快了。改天咱们哥俩再喝,日子多似毛毛雨呢。”
胡大海有些生气地说:“老弟,你不是舍不得酒吧。再说又不是你请客,你说话不算数,王律师,再开一瓶。”
话未说完,胡大海喉头一阵发紧,跑到门外开了“杂货店”,然后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不好意思,今天喝多了。”然后倒头要睡。
崔玉彬让史良华送他回家,顺便给他捎了一些油炸小馒头。
四个人被胡大海败了酒兴,都提议不喝了。王明润说:“崔局,胡局酒多就算了,咱们几个人去唱歌,也好散散酒气。”
崔玉彬知道前半局到此结束,关键的后半局到了。现在请人消费不仅仅是吃饭,而是吃饭、唱歌、洗澡、按摩一条龙服务。吃饭只是前半场,花不了几个钱,真正花钱如流水的是后半场。
崔玉彬打电话让史良华来,史良华称酒喝多了不能过来了。崔玉彬想后半场他不来也好,多一个人多一笔消费。
那个销酒的服务员也喝了不少,推辞不去唱歌。王明润开车载着崔玉彬和刘燕来到“乐翻天”夜总会,开了一个小包间。
王明润又找来一个小姐点歌,崔玉彬和刘燕共同唱了几首情歌。王明润将灯光打暗,让小姐点了一曲摇滚,两对人互相搂抱着跳起舞来。崔玉彬一只手不安分地在刘燕的屁股上捏了起来,他感觉到刘燕急促的心跳和胸口有力的撞击,带着酒气的舌头像一条灵蛇直奔刘燕的嘴唇而去。
崔玉彬感觉那双唇是那样的湿润柔软,还有那灵动的香舌,激情霎时点燃,渴望像潮水一阵阵激荡着心胸。他的手顺着她的脖子游走,直向那对跳跃的鸽子而去…
突然,刘燕一把推开他,说:“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崔玉彬隐隐听见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两个人说了很久,刘燕才挂断电话,走近崔玉彬亲了他一口,说:“宝贝,真舍不得离开你,今晚我有事。作为补偿,明晚我在店里等你,随你怎么样都行。”
刘燕用依恋的眼光看了崔玉彬一眼,匆匆走了。王明润过来问崔玉彬发生了什么事,崔玉彬说她家里有事走了,表现出非常懊恼的样子。
王明润说:“咱俩不唱了,到楼上按摩去。”
崔玉彬有些迟疑地说:“时候有些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王明润说:“崔局,才十一点多一点,我们平时都玩到凌晨两三点才回家的。别有什么顾虑,大家都是男人嘛。”说完,挽着崔玉彬的胳膊直奔楼上的包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