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嘈杂热闹,举目望去到处都是苍白,空气中充斥着混合的药水味儿,斑驳的墙面仿佛在一片一片脱落,揭开时光层层面纱,回到过去。
陈露办完住院手续赶回病房的时候,看见庄萧侧站在窗户前,用一方白手帕捂着口鼻,脸上现出一极不耐烦极不适应的焦虑之色。吊水的针头依旧扎在他腕上的血管里,因为他乱动药水回流,有血珠从扎针处渗出来,一滴一滴,顺着塑料管流到铺着白色瓷砖的地板上,格外赫目。
“庄总!”陈露放下手中的东西煞有介事跑上前,轻托起他的胳膊,用卫生棉擦拭血液,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说:“您的身体虚弱,快躺床上吧,我已经办好住院手续了。”
他听罢,浓眉蹙起,看看这破旧的病房,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置身其中,仿佛回到了从前,只是再也看不到熟悉的人,再也不能继续未完的故事,突然涌出来的悲伤让他有些不能自制,他背过身狠狠拔掉了针头,淡声道:“我身体好的很,用不着住院。”
陈露只当是他犯了平时的倔脾气,毫不在意他的话,俯身拣起了吊水塑料管,轻叹说:“不能用了,我让护士再拿新的。”
“我说出院。”他沉了声音,一字一句说。
陈露的动作一滞,知道他不会再说第三次,她点了点头,将塑料管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得体一笑,“好,我马上去办出院手续,您稍等。”
说罢,陈露出了病房,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庄萧这几天是怎么了?自从来到阳海这个小城市他就反常,这一趟并不是什么大生意,派个业务代表就能谈妥,他却执意亲自来,听肖经理说阳海是他的家乡,可他并没有会亲访友,大多时候都把自己锁在宾馆的房间里,一呆就是一整晌,一整天。
陈露几次想问他,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在他身边做了五年的秘书,她熟悉了他的脾气性格以及禁忌,深知“分寸”二字的重要性,退一步风平浪静,进一步却可能是惊涛骇浪。
庄萧二十岁继成父业,三年时间以雷厉风行之势改变了黎州商界的格局,名不见经传的庄氏集团像一匹黑马迅速掘起并且家喻户晓,然后他便开始了他大刀阔斧的改革,表面紧抓质量、树立品牌、慈善、公益,一个不落;暗中该出手时也从没犹豫过,不乏血腥、黑暗的交易。很快,庄氏集团就后来居上独霸黎州,随着公司的名誉提升,庄萧的影响力也迅速飚升,还入选了省里十大经济人物之列,但他不爱抛头露面,从不接受采访。
陈露见识过他的手腕,不动声色,却淋漓尽致。他会毫不留情地把对付商敌的方法用在他讨厌的人身上,她亲自经手他处置的几个人,惹到他的下场皆是“消失”,无一幸免。
除去绅士风度外衣的庄萧,是一个十足的怪脾气的暴君,且有着一张俊美无俦宛若神邸的面孔,外人被他的外表吸引,熟悉他的人只会觉得那更可怕。
这就是庄萧。
想到他这次入院的原因,陈露觉得大有问题。
今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样端着早餐敲他房间的门,敲了半天不见回应,想到昨晚签约后他喝了不少酒,她怕他出什么问题,便急急忙忙下楼找宾馆的工作人员拿钥匙开门,但当她走到大厅,便看见宾馆前广场上的喷泉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还穿着昨天的西装,全身都湿透了,半跪在喷泉池里,不管四周不住喷洒而出的水流,在池底摸索着,颤抖着,不知在找什么。陈露一声惊呼,叫上宾馆的保安便赶了过去,保安说他们天亮换班时他就在,他们也询问过,但他露出猛兽般的凶狠,不让他们打扰,他们只好作罢。
当她走到池边时,发现他已经神志不清,脸色苍白的吓人。
这才是三月的天气,清晨的水很冰冷,他竟在池里泡了两个多小时。
送他到医院后,在走廊里等待的空当陈露偷偷翻了他的手机,发现昨天晚上11点后他接了一个电话,来电者是此次阳海之行随行的司机李军。
李军因为某种原因对庄萧死心塌地唯命是从,为庄萧开车有近十年的时间了,将近凌晨还给庄萧打电话,一定有什么问题。陈露略一思索,用自己的手机打了李军的电话,旁敲侧击地询问,李军的警惕性却很高,三两句就把她给堵的无言以对,她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