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被烧毁,再回去,已不可能,更惧怕日军再来,活得必不安生。慧静索性带着一群姐妹,进入到山林更深处,说不定可找到别的生机。
慧静对崇明岛的地形,甚为熟悉,毕竟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她小时候便常跟着其他孩子,到山林中探索,满山花树绿草,对孩子来说,无疑是有吸引力的。
走到傍晚,慧静她们来到一个空旷山谷,竟还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想必是要流向大海去。“我们得赶紧找几个大的木料,打个窝棚,暂时住过今晚。夜里,肯定凉得很。”慧静言罢,带着大伙,到附近找个头稍大的松树去了。
幸好,离开寺院时,大伙把藏在地道里的生活用具,都带上了。八个人,每人都背点儿,加起来,差不多把用得上的东西,全部带上了。
女人,就是这样,没有男人在的时候,力气大得很。不一会儿功夫,八个女子,竟砍到六棵挺大的松树,而后大伙又一起使劲,把松树抬到山谷背风向阳的地方。
阮红情力气算是最大,跟着丈夫出生入死那么几年,磨练得有劲,干起活来,像个粗壮的男人,平日里的柔弱,全不见了。
到夜里差不多八点时分,慧静带着大伙,用砍来的松木,加上干草和树皮,就搭起了简单的窝棚,足够八个女人住下。
在这样的时候,可以在这人烟罕至的空谷,得个安身之处,就是万幸了,大伙心里觉得轻松了不少。“小云,把咱们带来的干粮拿出来,分给大伙充饥。”只听见坐在慧静身边的一个女子喊道小云的名字。
这个女子,模样俊俏,长得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胚子。可惜,她乱世中生活,弄得女人原本姣好容颜,全无动人光彩。真是没错啊!战争一来,女人与男人就没有多大区别了,都只为活个命。那些原本属于女人才有的美好,都让战火给烧尽了。
“是啊!小云按你慈念姐说的,把那些干粮拿来分分,大伙也好补充点气力,明天还有不少活要做。”听完慧静的吩咐,小云便将干粮拿出来,给大伙一人分了一点。
“我再去捡点干柴来,到夜里必定冷得很,这点树枝指定不够烧。”吃完酥油饼,阮红情就起身去捡干柴去了,慈念也跟了去。
“红情姐,我跟着你一起捡,夜里还是多个人好啊!”
“那感情好,咱们多捡些回来,晚上也好取暖。”阮红情,在外漂泊这几年,对姐妹都是十分好,热情得很。慈念最喜欢跟着她一起做事出行。
“红情姐,除了你,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啊?”慈念最喜唠叨谈论这些家事,对这个半道出家的阮红情,尤为好奇。
“哎!我丈夫在保卫上海的敢死队行动中,牺牲了。现在家里还有我婆婆,带着我儿子呢!我小姑和她女儿也一直住在顾家。这样的年头,也不知道他们还好不好。说不定…”说到这里,阮红情这个本是极少流泪的女人,一下子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
“红情姐,你别那么想。他们肯定没事的。你人那么善良,那么好,他们肯定会没事的。你别那么难过。”慈念最会安慰人,自打她父母过世后,她就被慧静的师父莲祥收养。虽是出家之人,可从小她就性格开朗,善解人意。
“是啊!他们肯定都还活着,我小姑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肯定可以保护好他们。”
“你小姑怎么也带着她女儿常住你家呢?”慈念还是止不住嘴,又接着问她。
“她也是个可怜人,丈夫死的早,就带着孩子回娘家来了。”
“真是可怜。”说到这里,慈念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接着问,想必也是伤心的事多,令人开怀的少。过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阮红情她们两人,就拾得不少柴火,足够烧到天明。
就这样,八个落魄的女人,靠着几乎原始的生活方式,度过了一宿。夜里,虽有凉风吹起,时而有鸟兽哀鸣,可大伙紧靠在一起,互相温暖,谈着往事,也有人憧憬将来,就这么睡到了黎明破晓。
慧静醒得最早,她昨夜里,就盘算着如何过以后的日子,这战争也不知道何年结束,如果不想就这么死去,就必须要找到活下去的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