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前的那一天从酒店离开后,让安雪晨记住了这个在她面前自报家门叫段庭坚的男人。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重要的第一次让安雪晨刻骨铭心,她的初吻,她的初夜,与她如此亲密接触的第一个男人,让她想去忘记却仿佛镌刻在脑海里,怎么也挥散不去。
走进酒店的那间房间时,她仿佛对自己的未来做了个决别,像个视死如归奔赴刑场的烈士,她突然有些好笑,不就是牺牲一下自己的身体嘛,比起雪阳的生命,这算得了什么?
她家里的条件只能说一般,父亲经营着一规模并不大的文具公司,生意不算极好,但维持家里的一切用度开销后还能稍有盈余。
便自从雪阳十五岁那年生病后,跑了多家医院也吃了很多药,家中的积蓄一大半都花在医药费上,但他的病始终未彻底治愈过,父亲为此伤透了脑筋,人也比以前苍老了许多。
她上大二的那一年,一次雪阳在学校上完体育课后,病情又复发了,父亲为了能准备多一些的钱为雪阳做医药费,经人介绍联系到了一家外省市一个县城学校订购文具的订单。学校订货很急,下了订单后要三天内就送货,公司里的司机正好有事请假,父亲决定自己开车去送货。
安雪晨记得那天距离放寒假只有一天之隔,安雪晨告诉父亲说第二天她放假了,陪父亲一起去,父亲坚决不同意,让她在家好好照顾雪阳。
那天早上天空阴沉沉的,温度已降到了冰点,安雪晨让父亲不要去了,最多订单不要了,但父亲轻轻拍拍她的脸,说没事,来回也就是七八小时的路程。父亲让她和雪阳在家等他回来就行。说完上了车,绝尘而去。
她望着货车远去飞扬起尘灰,胸口忽然陌名的心慌起来。
到了下午,她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已货物已安全送到,他正开车返回。她挂断电话后大大地松了口。
她急匆匆地赶到雪阳的学校,等雪阳放了学两人一起回家。在回家的半路上,天空飘飘洒洒地下起了雪,她刚放松没多久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回到家后她特意烧了几个菜,她和雪阳坐在客厅里等父亲回来一起吃晚饭。她不记得和雪阳等了多久,只记得她把饭菜热了三四遍后,却等来了医院的电话。
马路上因为下了雪结成冰,父亲在返回的途中,车辆打滑撞到路边的护栏,被人发现送到医院时已经停止了呼吸。
当她和雪阳赶到医院时,看到父亲就那样寂无声息的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单,那没有一丝杂质的白刺着她的眼睛辣辣的疼。
她的脑海突然浮现出母亲离开时的情景,母亲也是这样睡着般地躺着,那一年她只有四岁,她大声地叫喊着母亲,但母亲却再也不会睁开眼醒来,慈祥而温柔地望着她。
如今父亲竟也这般,再也不会慈爱地轻拍着她的脸,对她说等他回家就行。
她的心被撕裂成碎片,心口的鲜血汩汩地往外奔流,她慢慢走向病床,却仿佛每走一步地上就淌下一串血印。
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般,她终于走到病床前,颤着手轻轻揭开盖在父亲脸上的被单,露出那张紧闭着双目还带着伤口的熟悉的脸时,雪阳当时就晕了过去。
她冷静地办完了父亲的丧事,办理了休学,把父亲经营了公司也转让了出去。
雪阳抱着她,悲声恸哭,但她却没有流一滴眼睛。
她没有时间悲伤,她把悲伤深深地压在心底。
父亲过世没多久,她在一家服装公司找到了设计师助理的工作,她大学的专业是服装设计,虽然没有毕业,但公司看了她的设计稿后,决定录用了她。
但雪阳的病情却渐渐在加重,后来到学校上课也没有办法去了,他只有在医院里和家里自己自学。
三年多前的一天,雪阳忽然发病,人陷入昏迷,医生告诉她药物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他的病情,必须要进行手术治疗。
医生告诉她,手术费加上术后的恢复治疗费用至少要准备十万元。
家里留下的积蓄和公司转让时所得的一些钱都成了雪阳的医药费。十万元对于她来说就无疑是个天价。房间是断然不能卖的,她必须把这个家给雪阳留好。
她愁的两天没有吃下饭。
有一天她无意中在报纸的夹缝中看到高价买女人初夜的广告,她鄙夷地把报纸扔到了垃圾筒里,可当她看到躺在素白的病床上昏迷的雪阳,眼前交替出现了也是这般躺着的父亲和母亲的脸。
她慢慢走到垃圾筒前,从垃圾筒里拿回了报纸。
她不能再让她的亲人在她眼前这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