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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偷剑

夜深,西北榕树上。

月亮此时看人是冷冷的,或许因为人看月也是冷的。

陆希、周婴莺和齐略三人正攀在树上,盯着不远处睡在绳网吊床上的黎七。睡在那里,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可以监视到庄子的人。

“哈啊~”周婴莺打了个哈欠,眼睛惺松,“陆希,到底行了没有,我已经很困了……”

陆希头也不回,用极细微的声音说:“按我来说,你声音太大了,万一就这样被暴露了就太可惜了……”

“那你准备待到什么时候动手……?”齐略低声问。

“剑就那样挂在那里,再等等就好……!!”

如此齐略二人盯着陆希盯着那边熟睡着的黎七,陆希还不时看下夜空。

当夜过三更,陆希自个儿点了点头。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陆希回头对二人说,还一边从怀中拿出两颗石子,“你们拿着这个,如果一会我失败了我会跑去躲藏起来,你们就把这个扔到我的相反方向上去迷惑黎七……明白了吗?很容易办吧?就砸那些东西(篱笆)上去就行了!”

“这么说你自己也没把握……?好像很危险啊……”周婴莺急道。

“放心!手到擒来,至少做个两手准备,我走了……”陆希打个眼色,然后摸索着树干缓缓下去了。

“一切交给你了……”二人细声叮嘱道。

此时陆希已爬到树下,略微向二人示意。无声无息的来到了离黎七睡处不到三米的地方。

此时黎七睡得正沉,不大但确实是有的鼾声平稳的传来,让陆希更加肯定他正睡得死。

陆希不及回头看齐略二人,全神贯注在黎七的双眼,人一旦察觉到动静,眼睛第一时间是动静,然后才是装作镇定。

虽然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但陆希却感觉像是过去了半年时间,剑就在伸手可得的地方,陆希缓缓的尽量无声无息的躬低身子,来到剑前面。

而远在榕树那边的齐略二人此时也紧张的握住手中的小石子,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出的盯着陆希,还有随时会醒的黎七。

陆希连深吸一口气也没有,手掌碰到了剑身,手指也一根根的跟着搭上。陆希此时没有过多感想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剑。

他小心翼翼的将剑取下,心中难以抑制的感到激动,马上,自己就要用这把剑把黎七杀了,而这是齐略二人所不知道的额外任务。他用另一只手握住剑柄。

而远处齐略二人此时是比陆希还要激动,心中不断喊着陆希快跑,若能把这声音喊出来,估计整个庄子的人都要醒过来。

正当陆希准备拔剑起身时,一只手啪的声稳稳的搭在他的头上!

陆希双眼瞪大,正好对上从睡梦中醒来,丝毫不知道自己一个翻身手就打到了什么东西的黎七的双眼,但很快黎七就明白了。

陆希虽然吃惊但早就在事先做好失败过后的准备,只不过剑都已经拿在手上了,怎么说未免有种功亏一篑的可惜。他不和黎七过多对视,握紧合鞘剑,迅速向后退去,想趁黎七没有彻底清醒,马上走人。

他清楚的知道,无论以黎七的剑术还是力气,都要远胜于自己,他是不可能办到在黎七清醒的时候将他杀死的。

陆希可不想连命都搭上。

黎七醒来,看到的是被麻布袋裹住,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他当然不能从对方的眼睛认出是谁来,但他还是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黎七以陆希臆想之外的速度马上坐起身来,并且盯着陆希和他手中拿着的剑。

远处的齐略二人早就大惊失色,正紧张的看着陆希二人,手中握住石子,随时准备好接应陆希。周婴莺脸色也要更难看点,眼珠子也在颤抖着。

“喂!你是红衣庄的人吧!!摘下帽子让我看看你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蠢才!!”黎七翻身下床,喝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希自然不会搭话,他一声不出,转身冲入后边的屋舍中去,而就算不回头,他也清楚的听到了身后黎七追来的脚步声。

陆希当然不认为自己会比一个有着多年经验的剑客身手更好,哪怕他一直觉得黎七的体型多少过于倾向笨重。

于是他在一间间木屋之间左窜右窜,和黎七周旋。而黎七当然不会放过陆希,以他的身手马上陆希就近在眼前。

这时陆希陡然右转,并且把剑迅速扔向黎七,黎七眼快,一把将剑接了过来,但身子却硬生生的停住。

这时他在追出去,早就不见了陆希的影子。

逃出黎七视线的陆希马上放慢脚步,来到靠近榕树的木屋那边,并向齐略二人示意把石子扔向与他们全然反方向的篱笆那。

石子飞出,撞击篱笆的声音将黎七引开。

于是陆希招手二人快速回来,一起转身回到家中。

此时从庄子的另一边传来黎七的声音:“混账!!别以为你把剑交了出来一切就会没事……!!立刻给我滚出来,让你痛快点死!!”

他的声音在清冷的夜里显得突兀而且形单影只,不知道有没有人因为这声音而醒过来。

陆希家中。

陆希三人回到这里时黎七正喊出声,他把门虚掩,怕发出声响,然后三人假装已然睡下。

“想不到最后还是失败了……”陆希在被子里面细声说。

“还好说,刚才吓死我们了……幸好你够机灵,不然就要被逮到了。”

“若不是把剑扔了,怕是脱不了身……”

“开什么玩笑?我不可能把剑硬带回来,留着就为了脱身……”

“真的假的……”

“不过真有够惊险的……”

“别说了,待会他就会一个个把人叫醒,睡会哪怕睡不着也好歹多少像是刚睡醒……”

“咦……这样都行?”

…………

黎七追人无踪,一步步走回吊床处,正想一家家把一庄子的人都叫醒,但突然看到之前麻袋人动手的地方,块老虎指甲的饰物掉在地上,上面沾了些许新沙,估计是刚刚掉下的。

黎七将它拿在手上,却越看越觉眼熟,似乎曾在谁的腰间见过它,可却一时想不起来。

半晌,黎七一拍额头,心中有了定断,便不再理会红衣庄人,翻身上吊床,把剑紧靠胸前继续睡了。

次日,派来盯紧红衣庄的另外一名剑客带着先前一批去寻宝的人回到庄子中。

“老七!这回换你去了,唉!也该轮到我好好歇歇了!快去挑人吧,我这趟也是一无所获。”吴中是个脸上有着环形刀疤的胡须男,很难想象他是受了什么兵器造成的。

“这隐湖山可是大得离谱,**这么个大的湖哪是那么好找的……”一边埋怨,黎七来到了村民面前,每七日就要换批人上入山。

陆希三人也站在人群中,看上去齐略和周婴莺的神色要紧张的多,在他们看来,黎七看自己的眼光应该是不一样的。

“可别挑上咱们,我们可有那么久没入过山了……”陆希低低说道。

“我也一点不想啊……”齐略稍微侧着脸说。

“他会不会已经发现了?昨晚他可没有叫醒大家啊……”周婴莺着急的低声道。

陆希二人脸色难看,这正是陆希担心的地方。

“好吧!这次也是七个……”黎七伸手连续点了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欸还有你,然后……”

黎七的目光停留在了陆希和齐略身上,使三人心中一跳,心跳声大得是否传了出来也未可知。

“然后就是陆希和齐略你们俩小子……”黎七咧嘴笑道,在陆希二人看来,简直充满别的意味。

陆希暗叫大事不妙,三人面面相觑,脸色刷的一下都白了。

“到前面来!马上出发……”黎七一昂首,还目视陆希二人,提了提腰间的剑。

陆希二人强作镇定的随着大伙走了出去,但齐略仍然看上去十分紧张,周婴莺担忧的抓住陆希的衣服。

陆希回身一挥手,示意她不必担心,但周婴莺的神情丝毫没有因此而好转。

七人在村庄中间站开,而一旁商村长业站在那里,身为村庄之主,这时候通常都说点什么,尽管不是第一次了。

“陆希,齐略,你们两个剑术比较好要多照顾大家,李三年纪还小,也要多加注意他!希望你们也能安稳的回来!”商村长的话陆希二人自然明白,那个李三年纪虽然小但确实可以作为庄子的希望。

陆希点点头:“明白了!我们一定会尽早找到隐湖的!!”

商村长意味深长的看了陆希一眼,又望了望大家才缓步走回一边,而那里站着尉老头和邹老太,他们也听到了刚才二人说的话,陆希看去,尉老头正微笑的注视着自己。

这时。

“老吴,可把人都看紧了……!!好了,我们走……”黎七在前面一扬手,带着人向前走去。

“放心!!你看好自己别被山熊拖去了……哈哈哈!!”吴中正站在一旁惬意的吃着山果。

一旁的村民望着远去的亲人朋友,一时不知心中作何感受,厌恶的看着吴中。

而周婴莺此时小跑出来,呼喊道:“陆希~齐略~一定要小心啊……!!”

尽管她已经是使尽力气的叫喊,但声音也仅仅是能为陆希二人听到而已,具体说了什么,二人也不确定。

“知道了!!为我们祈福啊……!!”陆希招手道,看了眼周婴莺担心的样子和村民们,而后转身随大伙走出了庄门。

按陆希自己记得的,这是他第九次进山了。

山中哪里都有着一股令人心情怡然的大山特有的清新,触目尽皆是绿色的景象,不知名处还有着不知名的鸟在叫。陆希没有去过别的什么山,但如果不是被逼着进山和山中充满危险,偶尔爬下这隐湖山业是件令人向往的好事情。

虽然山中充满各种危险,但是几乎每次进山寻宝的人都是平安归来的,但陆希从不认为运气是会一直跟着自己的东西,危险不总发生在自己身边,也不会只落在别人身上。

隐湖山脉绵延千里,事实上它原本并非叫这个名字,而叫驹延山,只不过都传说这山中隐藏着一个小湖,久而久之人们便都管它叫隐湖山了。这山中据说有着无限的危险,人人都说至今为止没有人能将整座山走遍。深山之中,无数人葬身在这里,几丈高的猛虎,长着骇人的角的毒蛇比巨蟒还大,半座山那么高的猿族……更有传说,一名剑圣的坐骑便是在这里收伏的。尽管这些野兽不会随便出没,然而当不知情的人们无意冒犯到它们时,便会引来难以想象的灾难。

而黎七和吴中虽然是剑客,但他们的实力终究没有到可以对付那些猛兽的地步,所以都是绕开一些险恶的地方走,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他们一直以来都找不到隐湖的原因。

黎七带着七人一直向上走,路越走越陡,身外的雾也越来越浓,走了差不多有了半天了。

齐略搂过陆希,附耳低声道:“你说昨晚的事情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陆希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不过昨晚他确实没有叫醒大家来追查,而且刚才也没把事情说出来,多少让人觉得不妙啊……”

齐略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妙,看着他急道:“对了!快看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之类!!万一落在他手上可就不妙……”

听齐略一提,陆希才大梦方醒,正准备察看自己平常带惯了的东西,岂止前面黎七命令众人停了下来。

陆希放在胸前摸索的手戛然而止,额前冒起粒粒汗珠。而黎七正提剑走向自己,二人都知道事情很可能已经穿帮,陆希侧脸跟齐略打了个暗号,齐略惊疑不定的点点头,心里也做好了准备。

黎七已经走到身前,微微昂起头,手未离开过剑,开口道:“你们两个昨晚睡得好吗?我看面容好像带有倦意啊?!”

轰的声陆希二人的心似乎被什么重重压着,一时间仿佛脑袋和眼前一起变白,心下齐齐叫苦,事情已经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陆希一边强作镇定,一边在心底思量下一步要怎么做,脸上苦笑:“有吗?大概是昨晚做了不好的梦吧……”

而同行的其他人完全处在不知情的情况中,但谁也知道黎七估计不是会突然停下来关心人睡得怎么样的那种好人。

“依我看,你昨晚睡梦中应该颇有动静吧?例如跑动…打斗…”黎七一停顿,两个字冷冷出口,“偷窃!!”

齐略已经两耳发鸣了,心扑通扑通想要冲出胸膛一般,再也保持不了冷静。

陆希咬牙不语,他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的什么东西落入了黎七手里:怎么办?黎七的剑气连树木都砍得了四分五裂,我身无寸铁……又从没和剑客斗过,待会他肯定动手,逃得过的可能性太小,拼……?

“我记得你们各有一块这样的小玩意……”黎七从怀中掏出一块暗色的老虎指甲饰物,拿在他们二人面前,“让我看看它们还在不在……哼哼!!”

黎七发出豺狗瞄上猎物般的笑声,眼中充满让人一看便知道的杀意。

陆希看到指甲的那一刻,心中就有了定夺,他看了眼齐略,对方也正满头大汗的看着自己,诚实的眼睛写满了紧张情绪。陆希的眼睛会说话,此刻齐略的这种感受特别强烈,他知道陆希的意思了。

“我没有这东西,齐略有……”陆希强拿出淡定的口气说道,然后转过头去示意齐略。

黎七眉毛一跳,而他身后的红衣庄人正又惊又疑的看着陆希。

“对、对,我的在这里……”说完齐略从脖子上取下做成了吊坠的虎甲,把它递了过去。

黎七将他拿了过来,额头青筋暴起,脸上绷得紧紧的,望了眼两边手上的虎甲,半晌,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看着陆希,怒喝:“少欺负老子!!想偷老子的剑还想没事脱身,没门!!”

他一把拔出剑来,陆希二人是第一次这么近看人拔真正的剑,剑出鞘的一瞬间,他们分明听到剑在嘶鸣,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剑会像野兽一般咆哮。

“陆希!!你以为假装、撒谎就可以蒙混过关?!你那土包父母没有教过你小孩子不要和大人斗吗,你的小聪明救不了你的!!”黎七握剑在手,与他那大得惊人的吼声相结合居然令陆希二人直欲胆破。

陆希眼见黎七随时会出剑,又知剑气会飞出伤人,但他实在不敢大意猜测剑气能飞多远。他二话不说,一把大力推开齐略,可谓将他人都要推飞了。自己也借这股力弹向一边,同时朝同行村民大呼:“大家趁现在快走,不要被他的剑伤到了……!!!”

村民自然不会不知道陆希,他们都和陆希关系不错,都感觉他是不错的小伙子。此时都对他十分担心:“陆希,那你呢?!!”

黎七吐了一大口痰,放狠声音,道:“他自然是要死的!!”

说完丝毫不给陆希准备时间,一道土黄色的剑气凭空划出,以比昨天快上一截的速度飞向陆希。此时它完全没有昨天表演那会的好看,只是让人觉得充满杀意,仿佛耳朵的微鸣都是因为这剑气的咆哮。

陆希早望见,剑气没到,他便已经躲到一边。落空的剑气直接将原本陆希待在的地方的草丛撕碎,残破支零的叶片散了一地。

陆希看了不禁后怕,但只看了一眼目光便回到黎七身上,万一自己顾着看精彩被一剑连头盖骨都砍没了就没戏了。

“山贼就是山贼,还敢自称什么剑客?还有脸说‘路见不平,剑比人先’?!这不没证据干脆连冤枉都省下了,直接拿剑就砍人?!”陆希想说两句激一激黎七,人一旦被红了眼便再无理智可言,何况是黎七这种急躁脾气的人。见黎七又要出剑,陆希拔动脚就跑,还不忘俯下身子捡起几块尖角石子。

“贱人因一张嘴而死!陆希,我替你那没用爹娘教会你不要嘴事生非!!”黎七迈动脚步,宽大的身子速度一点也不含糊,逼近陆希,右手连挥,三道大小相近的剑气破空而出,直指陆希和他身前身后。

陆希看在眼里,一咬牙,侧身迎上剑气!

呼啸的剑气从身前、身后擦过,剑气飞过与剑气面对面的时候,陆希心脏仿佛被扭成一条。所幸剑气只是划破前后的衣服,没有受伤应有的裂痛。

但陆希眼角所见,黎七已经近在眼前。

黎七高举长剑,剑缠绕着腾腾剑气,使剑身通体变黄,陆希不知为何直觉这样要远比纯粹的剑气更强,剑呼啦一声急挥而下!!剑锋的冰冷气息令他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仿佛置身一个绝对死寂的天地。陆希怒吼一声,在间不容发之际滚出一边,堪堪躲过一剑。

陆希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大大张开,汗已经浸湿自己全身的衣襟,连刚握在手上的石头都滚落地上。

我,以为我要死了……!!陆希心中惊魂未定。

齐略等人在远处早就看呆了,手心直出汗,汗珠滴答滴答的打在地上。

“喂!!我们要看着陆希死吗?”那个叫李三的少年扯了下齐略的衣角。

“不,陆希他想独自揽在身上,我们都会用剑,我们要救他!!我就不信六个人都对付不了黎七一个!!”齐略咬牙道。

“好!!我们用树枝作剑,去帮陆希……”李三指着一旁的树丛说,许多看上去韧性十足的枝丫乱岔出来。

“让我看看剑客有多大本事,看过是不是能杀我们一庄子人……”众人纷纷冲向树丛,准备奋身一战。

陆希全神贯注躲闪黎七,全然不知村民所作所为,然而他自己的情况已经危乎其危,可谓走投无路。他背对悬崖,只差一步落空,然而他心中早有定夺。

黎七蓄势准备挥出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

一声巨嚎从深渊冲起,震撼群山,丛林俱颤,落叶乱飞。

一道黑影从陆希身后站起,如远古巨人,血红的双眼喷出浓浓腥味。

而陆希早已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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