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前,天下迎来第一个反抗者,一个名叫麻天的男人手持一把长、扁、细而且尖的兵器,带领几十万起义军起来造反,虽然他的军队凭借那种兵器摧枯拉朽般的纵横在这片土地,但最终起义仍是以失败告终。
然而人们无法忘记,他及他的军队所佩带的那种兵器,人们对它前所未见,那滔天的威力,神鬼难测,千变万化,人们称它为“剑”,而麻天则被尊为“剑祖”。人们仿照剑的模样打造出了剑并大量制造出剑,此后为了名利、力量,为了追求、野心、欲望,很多人纷纷拿起了剑,走上一条剑客之路。
这个时代如果有名,应当为“剑客之世”。
三海郡,傍山城,盛德客栈。
这里是傍山城中人来人往最多的地方,可谓蛇龙混杂,出入这里的人先不说他们别在腰间的带鞘长剑,光是那凶神恶煞的面相便让人觉得是不怀好意。而实际上盛德客栈里面更是嘈杂至极,各种你我想像不到的粗俗语言四处响起。
里面人讨论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不外乎是一些在外面听起来骇人而在这里则随处可闻的话题,诸如杀人,劫货和名剑。
沿楼梯上二楼,靠窗一张桌子,三个男人坐在那饮酒畅谈。
“前一阵子,定辽郡的何钧在自己的地方被皇庭的军队灭掉了。就在昨天,他带着儿子准备投奔高丽的马寇王结果被杀了。可真是可怜,原本以为找到依靠了。”桌子左侧一个胡须乱岔的男人说道,语气中不无惋惜。
“这年头,皇庭也震不住人了,强大自是和从前一样,只是越来越多狼子野心的人走上了当年的麻天那条路,这样一来,天下怎么也安定不下来了。”右侧头上包着紫色头巾的男人说,说完挑起一颗没冒烟了的花生吃了。
“说的是,麻天死后,用剑的人反而多了起来,群雄并起,哪里都是战乱,好端端一个皇庭盛世,硬是被战争坏了气氛。”坐在中央的男人大咧的抬起一边脚,搅动嘴巴。
“自皇帝统一天下以来,整整三百年没有过大的战争,人们也过得地道。这麻天死后,造反的人是愈来愈多了,皇夷登基后,居然不理朝事,昼夜图个享乐,百姓自还不至于苦不堪言,但历代哪个皇庭之主不是治世的英主?这天下这么乱理所当然是和皇夷离不开。”左边的男人说。
“唉!怕是这维持了三百年,哪怕麻天那般不世出的枭雄也打不破的皇庭盛世是要栽在这皇夷手里了!!这他登基才几年?长福郡倒是由西北大粮仓变为了大粮荒了……!!”中央的多少带着叹息的说。
“好在这三海郡还算的上安好,日子也好过,在这里时不时还能接点小生意。”右边的男人说。
“话虽如此,剑客本身就会带来血光。一个剑客的时代,必然是会乱的。”中央的说。
这时,左边的男人拉二人望向了楼下,一个高有一米八的男人从门外走进客栈,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客栈的混乱,一般人进来多少有点不适从。然而他吸引众人的地方是,他左手提着的不是剑,而是一把宽刀。
“他怎么会在这里?”右边的人放下茶杯,说道,“是江德有名的那个刀客‘关山虎’是吧?”
“听说他的刀法可比一般三面剑客的剑还要强上不少,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如今是剑客之世,哪还有人用刀的?还有人可以将刀使的这样好,当真难得难得……!!”中央那人说。
而此时楼下比起之前要安静得多,不少人还把手都放在了剑上,竟然有种剑拔弩张的氛围,而刚才那个名为“关山虎”的刀客要显得从容的多,他不急不慢的走向客栈大厅右侧的墙,而那墙上歪斜贴着十几张白纸黑墨画着的人头像,下面还写着那些人的名字,也标着它值多少银子。
客栈的人都知道,那是这间客栈的另一门生意,悬赏人头,而那一张张的便是悬赏令。
他站在那前面许久,最终撕下了就墙本身来说比较中央的那张画着卷长头发、右眼袋有着几道伤疤的丑陋男人的悬赏令,上面署名“贼王”。
他把它揣入怀中,转身离去,在经过大厅右侧第三张桌子的时候,他随手拿了放在那上面的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口,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口把酒的多少喝掉了,但他就这么走了出去。
而后客栈开始骚动起来,旋即再度变得混乱嘈杂,只不过这回是因为刚才的那个男人。
“喂!你看到了吗?他拿的可是那张天价赏单啊……!!”
“没看错,贼王的赏单被拿走了……一个刀客,居然这么……”
二楼刚才的那三人此时也准备起身了,右边那人说:“之前可是不少三面剑客都是死在这张赏单上的呢,他还是个刀客……呵!!”
“一万两银子……!!有谁不稀罕啊?可惜这银子是挂在阎王裤腰带了……”
…………
傍山城顾名思义是依傍山而建起的一座城池,那片名叫隐湖山的大山在城的西边,是座绵延千里的险峻高山,其实说高也不特别高,能称上插入云雾的峰也就那么几座,但隐湖山是以长出名的,从这傍山城一直延伸到三海郡邻近的江德郡。而且传说那里隐藏着一个有秘宝的小湖,不过要在这群山中找到怕是要累坏几代人。
隐湖山,红衣庄。
和那隐藏的湖一样不为人知的还有这个三百多口人的红衣庄,它在三座山中间夹着的一个盆地中,存在的年月无法作考究。村庄外围有防止野兽攻击的两人高篱笆,但因为地势的缘故野兽基本很少走到这里,因此基本红衣庄的人还能算是过得安稳无忧。
“据说原本我们红衣庄人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一直安然没被世人发现,直到这些企图来这里寻找秘湖的山贼占领了这座山,红衣庄的世外桃源一说才被打破。”村庄内西北一颗大榕树下,一个穿着红色布衣,头发高高扎起的十八岁男子对身边的女伴说道,他的脸绝对算不上好看,但给人一种非凡的感受,双眼闪着异样的光彩。
而在他一旁的女子,年纪跟他差不多,正值妙龄,脸上有着几颗令这个年纪的人都烦恼的痘,穿着朴素的衣服,年纪虽小但该发育的地方看上去还是有好好成长,胸部高高突起,皮肤也没有经过太阳过多的照顾,总之让人觉得十分愉快。
她听了陆希说的话点了点头,也没做过多的反应,估计他平时也常将这些话挂在嘴边。此时她正用多少带着向往的目光看着前方村庄中央的一群人。
那群人的前方,一个十分正宗的山贼打扮、包着头巾好好捆着厚腰带的男人,正在众人面前挥动着手中的剑。剑是一种通常有三尺长的中间扁向两侧、闪着白光的兵器,正前端锋利无比、两边同样可以伤人。
他得意的说了声:“看好了……”
说完,他双手握住剑,向前斜着挥出,一道土黄色的剑气从剑身冲出,以野鹿受惊奔逃的速度飞向它的目标,是一棵粗细适中的树干,剑气接触到树,一声闷响传开,树层层碎裂开来,成了几部分,飞向四面,一些木屑甚至飞到了陆希三人那里。
“好厉害!!”
“哈哈!!好厉害的剑气!!”
围着那山贼的一群八九岁的孩子一下子欢呼起来,都被剑发出的力量所掳获。
“黎七!你也是一个剑客吗?”其中一个孩子吊着鼻涕问道。
那个名叫黎七的山贼嘿嘿一笑,将剑收回腰间,应道:“那是,不是剑客怎么会用剑气?这可是真正的剑客的象征。”
“那你是很厉害的剑客吗?”另一个孩子也问道。
“额……臭小子,厉害到可以杀了你们一村子的人!!不过,比我厉害的剑客天下倒是多的是,我跟你们说,别小看这么一把剑,它可是隐藏着七个面的,每一个面都有不一样的用法。像我仅仅会用剑气的这种只是一面剑客,而通晓剑的其他一些面的,有的是通晓两面的两面剑客,有的是三面剑客,或者通晓更多面,总之晓得的剑的面数越多,剑客就越了得,一个杀几千人不在话下。而传说中剑的最高境界则是……”
说到这里,他还有意作了个停顿,而陆希早也为之动容,竖起耳朵来听。
“通晓剑的七种用法,即七个剑面的剑客,人们尊称其为‘七面剑圣’!!只有达到七面的剑客才能被称为剑圣,而在此之前的无论通晓多少面一律只能是称剑客。众所皆知,全天下只有七名七面剑圣,因为每一个剑圣都是在无数次险恶的战斗中磨练出来的,每一次出手都有迹可循,不可能存在寂寂无名的剑圣……”黎七的脸上表情只剩下钦佩,他继续说,“说起剑圣们,那可是再厉害的军队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轻轻一挥剑,隽山就会被移到长河去,阻断长河之水,像那样的山(指向村庄西南的一座山峰)只要几剑便会被削成平地了!更别说一般士兵,光是站在那里都能吓死他们……”
黎七越说越神采飞扬,仿佛已飘上云端,而自己便是他所说的那无所不能的剑圣一般。
尽管如此孩子们还是连连惊呼,向往不已,握紧小拳头,激动得不得了,一边努力想像那山被削成平地的景象,而他们没见过的隽山自然是无法想像的。
看到这些孩子的神情,黎七也得意得翘起嘴角,当然这些话他多少也是说来激励自己以及用来向一边陆希的女伴展示自己的知识渊博。
他望向坐在陆希一旁的周婴莺,看着她白滑的肌肤,姣好的面容和令人激动的身子,心里暗道:迟早得吃了这丫头,再等等说不定会出落得更漂亮。
感受到黎七异样目光的周婴莺把身子转向陆希和齐略一边,说道:“这种人怎么会是剑客啊!按他说的,剑客不是都路见不平,剑比人先的吗?我看他就一点不像,一整个就是山贼。”
齐略是个面容爽朗的男子,不知为何看样子就会觉得他比二人都要年长,而事实上他比陆希大不过半岁。他说:“他说来不过是想间接夸下自己而已,谁知道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他们这些山贼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我们老祖宗留下的宝物,还逼我们为他们卖命,根本就是一群地道的贼寇!真想出去山外面的地方看一下啊,想看看真正的剑客是什么样的……!!”
“村子不会让任何人走出这座山的!不过听他这么说,似乎剑客是分为七个等级,而他不过是刚入流的三流剑客而已,不过就已经用一剑砍掉那样的树的力量了,而且看样子更大棵的树说不定也一样能行。”陆希看着碎掉只剩树桩的树,说。
“像他那种人都能学会,要是我们来一定比他做得更好!”周婴莺嘟喃着道。
“对!我是这样想的,不知你们……”陆希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二人。
“你是说……?”齐略惊疑的看着陆希。
周婴莺看了看齐略,又看陆希,如此反复几遍,吃惊的张大了嘴,说道:“不是吧……”
黎七此时才将眼光从周婴莺的胸部上面收了回来,而孩子们见他不再表演用剑也就都散了去。黎七回头看去,身后一个估摸有八十岁的老太婆正躬身拽着一捆干柴。
黎七招手喊道:“邹老太,开始准备晚饭了啊?”
邹老太呵呵一笑,应了声走向一边有着小烟囱的小木屋。
顺着黎七的视线望去,一个修篱笆的老头子也向他示了意。
黎七走过村长房子时恰好碰到村长把刚写的书帖拿出来给大家看,他皱起鼻子也凑去看了一眼:“老商!又拿那不像话的书法出来炫耀啊!?”
商村长脸色微微一红,作哈哈一笑了之。
黎七低哼一声,踱步而去。
在他看来,这一庄子的人都只是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他还很记得,在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红衣庄的人甚至连皇庭都不知道。庄子外的篱笆根本不堪一击,村长写的字也不堪入目,唯有邹老太那几手住家小菜深得黎七喜爱,毕竟背井离乡出来落草这么多年,还是很想念家里的。
以前刀口上舔血的凶险日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留在这里看着这庄子的土民,头目安排的是他还有另一个剑客,轮流看守和进山,隔七天就要带他们进一次山,不过山有多大,要找针眼那么小个湖恐怕真得找半辈子。
入夜,红衣庄地下密室。
火把的光驱散原本厚重的黑暗,显露出这个不大的密室。恐怕连红衣庄的许多人都不知道村长屋子下面居然有这么个密室,这里有堆积起来半人高的竹简,左侧一张小木桌,上面半开着一卷竹简,下面压着一张半旧不新的天下地图,东一个西一个的标记着什么。
三个人影被火光拉得长长的,打在后面的墙上。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天下就掌握在这深山中不为人知的小村庄手里。”灯火摇曳映出一张人脸,是商村长,他手上握着一卷竹简,“无论守在那里的是什么敌人,地势是不会变的,我们世代留下的战略决定着胜负,天顾着我们宏帝一脉……!!”
说完,抬手摸捏几把胡子,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神色。
“正好贼王要我们做的也是找到山中的秘宝,我们假意奉他们之命寻宝,一旦找到绝不会让族宝落在他们手上……”修篱笆的尉老头坐在一旁,“一切只待找到先帝留下的日冀天机,大势可定矣。不过一定要谨防黎七和吴中二人,万一不小心走漏风声可就不妙……”
“哼!就黎七那样的货色是察觉不到我们是在装疯卖傻的,在先帝的遗宝面前,这些山贼根本不值一提……”商村长不无厌恶的说,“不过先帝到底留下有多大威力呢……?”
身后传来邹老太婆幽幽的笑声,在这密室中显得阴森:
“何止毁天灭地!!一旦启动,天下唾手可得。别忘了我们流着的是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