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
三合村的李老头家的一张照片被人炒到了2万块钱,但李老头死活都不肯出售。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再也坐不住了。因为那张照片是我拍的,差点害得我连工作都没有了。
三年前,三合村遇上了百年难遇的洪水。我是市里某报的名记者,第一现场当然离不开我的身影。那天,又一次洪峰即将到来,抗洪战士刚把村里的老百姓转移走,正准备撤离时,只见洪水里还有一个人,我和几名战士什么都没有说,就跳下水去救那个人。等大家把那个人救起来一看,都吃了一惊——本县的县委刘书记。刘书记指了指远处说:“里面还有一个老人,赶紧营救他。”一听村里还有人,排长马上让另外两名战士把刘书记送走,自己去救人,可刘书记死活不肯走,说:“我也去。”几个名战士有些为难,怎么能让刘书记再次冒险呢?刘书记有些不快,又说:“快,不能再等了,如果洪峰到来之前,我们不能把他救出来,怎么对得起我们的农民兄弟?再说,我对那里的路熟悉,我带路,会事半功倍。”刘书记这么一说,大家就再没办法阻止他,只好让他随着大家的船开往村里。我凭着职业的敏感,知道这又是新闻,赶紧把相机紧紧地拿在手里,随时把最好的镜头拍下来。
被困在村里的人就是李老头,为了家里的一头猪,死活不走。见我们来接他走,他就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些混蛋,大水快来了,还回来干什么?!”
李老头的这句话,让我非常反感。我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他却这样对待我们。刘书记没理睬李老头的骂声,跳下水一把抓住李老头,几名战士见状也跟着跳下水,一起把李老头拉上了船。我不失时机地按下快门……
等船只到了安全地方,李老头居然问我刚才的照片拍得怎么样。我正在气头,淡淡地告诉他要相信我的技艺。可李老头不相信,非要看看照片。我只好把相机取下来,把刚刚拍的那些照片给他看了。他似乎还有些不满意,问道:
“这是什么照片?我要的是纸质照片。”我解释说:“这是数码相机,根本用不着去洗。”李老头还是不相信,问道:“这么宝贵的照片怎么不洗出来?”
傍晚,我要回城里把照片和稿子交给报社,刚上车,李老头跑了过来,非要缠着我一起进城,我有些不情愿,可他说:“李记者,如果你不让我跟着去,那说明你拍的照片是假的。”
这个李老头真难缠,我哭笑不得,就随他吧。
一到城里,李老头非要我带他去洗照片的地方把那张照片洗出来,给他一张。我想想,反正顺路,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洗好照片后,李老头拿着照片看得跳了起来,说了谢谢,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待我回到报社里发照片时,才发现那张照片找不到了,便回到洗照片的地方,那个洗照片的小伙子红着脸告诉我,李老头叫他把这张照片从我的相机里删除了。我才想起,在我把相机给那个洗照片的小伙子时,报社领导打电话来,我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结果,县委书记和官兵们勇救农民的事,只是文字报道,不见图片。报社领导很是生气,不相信一个名记者会做出这样的事,马上把我调到校对室做校对。因此,我对李老头耿耿于怀。如今,刘书记刚调到省里任职,他却趁机把这张照片炒到天价。
第二天,我就驱车来到了三合村,在村长的带领下,好不容易在村东头找到李老头。他老多了,却一眼就认出了我,大声喊道:“哎呀,李记者,多年不见,你是越来越年轻了。”李老头的话让我非常生气,马上质问他:“你为什么让洗照片的小伙子把我的照片删了?现在又要炒作这张照片?”
李老头叹了一口气,说:“李记者,其实……其实,你在报纸上把照片登出来,大家看后都会忘掉,时间一久,谁还会记得那件事。我把照片保存到现在炒作,只是让大家都记住他们,因为……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恩人。”
我想说点什么,可感觉到语言竟是那么的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