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总是止不住这样想:日子为何过得如此没劲?
在一个固定的单位工作快十年了,不能说没有挪窝的想法,但顾虑太多,也只能怨天尤人。
我、丁一晨、王珏,大学时被人称为“三个火枪手”,刚毕业那会儿,我们雄心勃勃,决定干一番大事业。然而生活似乎总喜欢与人开玩笑,琐碎的机关事务把我们折磨得没半点豪气,于是大家都有了同样的感觉——觉得生活挺没劲。一开始,我们是通信,在纸上发发牢骚。后来,就经常通电话。再到后来,电话也懒得打了,只是偶尔问问近况,报个平安。
生活琐事本来都是司空见惯,没什么可说的。
然而,一向足不出户,甚至可说是胆小如鼠的丁一晨,居然在五年前的一个上班日的下午,给我来了一个奇特的电话。那次电话交谈的内容还很清晰地在我耳边回响:“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中国。”
“对,具体点吧?”
“江西。”
“错!哈哈,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是永远猜不出来的。我现在在广西!”
接着,丁一晨让我透过电话听海风,说他现在正在北海银滩。银滩的沙很细腻,水很温暖,游泳不觉累。摩托艇很刺激,加足马力冲上一个浪头,然后掉入另一个浪头,第一次觉得水居然那么硬朗……我手握话筒,半晌无言。
“我在广西找了一份工作,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了,有事我会跟你联系……”
此后,丁一晨就杳无音讯,我还是在单位过着平淡的日子。
半年后的一天晚上,丁一晨熟悉的声音又传来了。这回,他说他在云南楚雄的一个叫鄂家的地方,在一所中学里当代课老师。言谈中似乎抑制不住兴奋。他说这个地方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空气清新、干净。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就好像生活在桃花源,整个人的心灵都得到异乎寻常的净化……后来的四年当中,丁一晨总是在我想不到的时候给我来电话。每次来电话,他都是在不同的地方:从敦煌莫高窟到黑龙江的漠河;从南京雨花台到乌鲁木齐的天池;从内蒙锡林郭勒大草原到浙江普陀山……当丁一晨在讲述他的所见所闻时,我情不自禁地打开地图,随着他的声音,作了一次又一次“旅游”。让我感到惊讶的是,每次这样独特的“旅游”完毕我总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憧憬与舒畅,在单调的工作环境下,每想到丁一晨,我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又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丁一晨的声音了,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在我的意识里,丁一晨像是处在另一个星球,因为我无法与他联系,只有他主动找我。但不管怎么说,他的电话,总能让我心潮澎湃。
王珏倒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他前几天还打过电话来,为着他的职称没上去发了一大通牢骚。我的职称也没有上去,换了平时,我肯定会附和他,发一大通牢骚。但让我感到惊奇的是,自从和丁一晨常常通电话之后,对职称评定这等小事,我突然看得很开似的,感到与王珏的通话很无味,所以,谈话很快就结束了。
结束通话后,我似乎从王珏身上看到了我过去的影子。
我突然想对王珏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好。
下午,办公室只剩我一人。窗台上那台老空调时不时发出狂嘶,我拿起手机,拨通王珏的电话:“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在野外吧?”
“对。具体点吧?”
“我猜不着。”
“哈哈,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是永远猜不出来的。我现在在广西!”
接着,我把手机凑近空调,教他透过电话听海风,并以异乎寻常的兴奋说我现在正在北海银滩。银滩的沙很细腻,水很温暖,游泳不觉累。摩托艇很刺激,加足马力冲上一个浪头,然后掉入另一个浪头,第一次觉得水居然那么硬朗……
对方沉默。
我又说:“我在广西找了一份工作,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了,有事我会跟你联系……”
挂机后,先是如释重负,继而打了一个激灵:丁一晨是否一直在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