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鹏
刚进入腊月,春花与新婚的丈夫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几句嘴。第二天一大早,春花就回了娘家。
春花刚进家门,看见娘在做针线,爹在打扫院子。娘看到闺女回来了,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出来迎接,倒茶又放糖,嘘寒问暖。爹也放下手中的活计进屋看闺女。
春花刚坐下,眼圈就红了,泪珠儿在眼里转了几圈,还是落了下来,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春花娘一看闺女是因为生气回来的,气得直跺脚,一边跺脚一边破口大骂,把春花的男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骂得祖坟都快冒烟了。骂完了骂累了,最后又恨恨地说:“看他个龟孙子还来不来叫你,来了,让他当王八——爬着出门去。”
爹在一旁也直叹气,嘟囔着说:“这小子结婚前那么老实,结婚后咋就变了呢?真是个白眼狼,等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时候,春花的大哥也来了,听说妹子是受气回来的,也很生气,咬牙切齿地说:“他再进咱家的门,看我打断他的腿。”
中午吃饭,家里杀鸡宰鹅,一家人大吃了一顿。吃了饭,一家人仍没解气,都等着春花的男人进门来,狠狠地出一口恶气了。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仍不见春花男人的影子。慢慢地,一家人就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就开始问春花:为什么生气?到底怨谁?春花只是低着头不停地抹眼泪,不说一句话。娘的心也就软了,爹和哥也就不好再问下去了。
有邻居来春花家串门,见了春花就惊奇地问:“花妹子,回来十多天了吧,该回家过年了。”
春花理亏似的应道:“是该回去了,是该回去了。”
又过了十多天,春花的男人仍然没有踪影。春花的心里就有些怕了,在家住得也不安心了。因为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过门的媳妇是不能在娘家过年的,否则会招人笑话。爹和哥也不再理会春花了,整天耷拉着眼皮,脸上能拧出水来。娘也不再骂了。好像他们都在盼望着春花的男人早点来把春花领走。
春花的嫂子更是话里有话,说:“妹子,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猴子满天走’,在婆家可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还是回去看看吧,那才是你的真家,我和你哥生气,可没回娘家赖着不回来。”
春花在众人的白眼中,又气又恨,气周围的人埋怨自己,恨自己的男人不给自己面子,让自己进退两难,下不了台。春花在心里把自己的男人骂了一百遍,可又希望他早点来,帮自己挽回面子,带自己离开这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春花在众人的闲言碎语中备受煎熬。
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一场雪的到来,小村处处弥漫着年味。就在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在众人的期盼里,春花的男人终于来了。奇怪的是,春花的娘也没有骂他,大哥还让了他一根烟,爹笑眯眯地一边让座一边倒茶,像在迎接一位等了很久的贵宾。
春花和男人走出村子的时候,天正下着大雪,一家人送出好远。三个男人走在前面,春花娘俩走在后面。
春花的哥对春花的男人说:“我妹子爱耍小孩子脾气,在家里我都让着她,你以后得多担待些。”
春花的爹说:“我就这一个闺女,从小娇生惯养的,被她娘宠坏了,生活中言差语错的,你可别往心里面去。”
春花的男人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春花娘对春花说:“有本事就把自己的男人牢牢地抓在手心里,让他死心蹋地听你的,有一点事就回娘家,没有一点出息。”春花只是低着头走路,北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春花理了理额前的长发,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五个人走在雪地里,雪踩在脚下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身后留下一串串零乱的脚印。
春花坐在男人的自行车上,望着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村子,此时正笼罩在满天飞舞的雪花之中,顿时感觉到它陌生了许多,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