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有谁能够对我出海期间的行动与航向了解得那么清楚?有谁可以利用我的习惯与性格将亚历山大推到我的身边?有谁能够暗中安排调配我船上的人员配置?又有谁能够在第一时间得到我在每一个城市的动态?还有谁能够请得动塞科勒斯和巴沙罗维这两大马赛“知名人物”?
毫无疑问,作为海事学院的首席教官,艾伦教官的触角已经伸长到了我根本看不到的地方,我甚至都可以肯定,自从我的船离开马赛港口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有脱离过他的控制范围!
但艾伦教官这么做的目的却让人疑惑,如果只是为了我手中的那张航海图残片,他大可不必这样麻烦,因为我在马赛的海事学院呆的时间够久,久到他可以随时找一个理由得到这张图纸;如果他是想利用我凑齐其他航海图残片并寻找到图纸上隐藏的秘密,那也可以在我还在学院学习期间就重点训练我,而不是等到我从海事学院毕业头也不回地逃出马赛才想起来找人。
现在,亚历山大在到达牙买加之前对我说的那番话可以得到证实了,他确实没有背叛我,因为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合作关系,又何来的信任还是背叛?但我也不太相信艾伦教官就是所谓的“幕后黑手”,以我对他的了解,论计谋、论忍耐力、论远见,艾伦教官都可称得上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可他却少了野心,注定不能成为掌握大局的人。
就我目前的状况看来,我的处境倒还真是挺惊险的:无论是塞科勒斯还是巴沙罗维,他们都不太像是能跟我站在同一阵营的人,更何况他们还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迪那瑞则是从一见面起就明确地与我对立;离开的大副亚历山大不排除以后还会回到船上的可能,但我不敢肯定他会不会只对我一人忠心;甚至我的好友菲菲迪娅,从她与我见面时偶尔闪烁的言词当中也不难猜出肯定是有人利用了什么把柄逼她就范,在牙买加酒馆前她曾经失口提到的“那个人”估计并不是艾伦教官,她现在恐怕自身都难以周旋,我又怎么能给她添麻烦?
半闭上眼睛,我一半是感慨一半是庆幸,还好我还有我的船和船上这些与我一起出生入死的水们手,他们的存在就能给予我最大的力量来对抗一切不可知的危险。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迪那瑞已经开始打量起桌子上胖乎乎的牛奶和那张被它坐在屁股下面当垫子的航海图了。
他并没出声打扰我思考,悄悄地伸出手想要从牛奶的屁股下面将图纸残片拿出来,这样一个动作惹得牛奶大不高兴,它毫不客气地冲着迪那瑞呲起了尖利的小牙,并开始拱起自己的背、立起尾巴以宣告自己对屁股下面这张破旧“垫子”的所有权。
牛奶不算友好的举动让迪那瑞有些小小的吃惊,他先是失笑地看了看呲牙咧嘴的牛奶,随后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坐到椅子上歪着头问我:“苏曼戴莉船长,您不觉得让这只猫把这样一张图纸坐在屁股下面有些……不妥么?”
“有什么不妥?”我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至少我的猫对我很忠心,也从不会打这张图纸的主意。”
我漫不经心的态度让迪那瑞嘴角僵了一下,他随后又笑着说:“但您也知道这张航海图的价值吧?您就这样给自己的猫当玩具?那也未免太委屈这张图了。”
“哦,这话还真挺有道理的。”我打了个手势看着迪那瑞平静地说:“不过,迪那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只是暂时呆在我船上的一位‘随行者’对吧?什么时候我给了你可以不敲门就闯进船长室并对我指手划脚的权利了?我这个人对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向来都不算怎么客气。现在,我得给你一个忠告:别在我的船上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或者试图打听些什么,不然不管我现在是不是‘待罪’的身份,我都可以让人把你绑起来丢到海里给鲨鱼们送一份饭后点心。”
直白尖刻的话让迪那瑞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他收起了脸上那种假笑,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神情里掺入了不屑与讥讽,正打算开口对我反讽两句的时候,船长室外突然有人大声地喊叫着:“船长!不好了,船长!”
听到外面的叫喊声,我耸耸肩一把抓起牛奶,把它屁股下面的卡曼德拉航海图收回自己随身的小包里,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给迪那瑞一个挑衅似的笑容,然后向门口走过去。
刚走到船长室的门口,我故意停下脚步回过头,用带着调侃的语调对已经气得脸色铁青的迪那瑞说:“啊,我差点儿忘了。我想你最好别留在船长室里,毕竟这是我的专属休息室,就算你打算呆在这里当一只缩头乌龟,那也千万不要碰任何东西,不然我的手下们可是会认为他们的船长受到了挑衅,那个时候我可阻止不了什么。”说完拉开门就走了出去,脸上带着恶劣的恶作剧得逞的笑意——或许,让这位小少爷上我的船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这趟旅程不会那么沉重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