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皆云:“山环水抱必有气”,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是华夏文化所一直推崇和追求的最高境界。而北京正是处在这太行山脉、燕山山脉和华北平原三者怀抱交会之地,古有云:“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南襟河济,北枕居庸”。北京,不光是地理位置承北接南,也是南北游牧和农耕文明的融合集结之地。
元在建造大都时,主要设计者刘秉忠秉承了儒家的思想,按照《周礼?考工记》对都城的设计理念:“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同时又融合“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道家思想,使“天人合一”的思想与儒家思想在大都城的建设规划中得以充分体现。
北京城的建设中,“面南而王”这个理念是毫无疑问,从北向南,垂直南下,形成了一条贯穿整个城市的超长“中轴线”,在此中轴线上,紧傍太液池的东岸,建造宫城“大内”,即后来所谓“紫禁城”。整个城市等级森严,分为内城、皇城、宫城,全城就以中轴线为中心,作为北京城市的脊柱,城中心是金碧辉煌的皇宫建筑,西侧有三海组成的宫苑,以它的特有景观和妩媚调剂了中轴线的单一,宫殿四周是井然有序的街道和胡同,胡同的布局均在大街两侧,居民在胡同居住,安宁祥和。后来,北京城在明代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整合城市总体上向南移动,而且内、外城的城墙一起构成了一个“凸”字形。尽管发生了这些变化,但是体现王权的中轴线以及位于中轴线上的重要宫廷建筑却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亦然以威严的姿态显示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当吉成一行缓缓地从那巨大的城门洞内走过时,一股不知哪来的豪情从心底涌出,后世的北京城虽然更加庞大和繁华,可是,远远没有现在所见到的庄严肃穆,那是一种发自建筑物自身骨子里的威严之感,看不见也摸不着,就存在于每个人的内心之中,让人能够霎时间就能感到拘束,局促。
北京锦盛元。
这里是锦盛元在北京的唯一一家分号,坐落于崇文门里街上,这条街是北京内城的主干道之一,规模宏大,各类商家鳞次栉比,商家的各类招牌和旗幡都是五花八门,再加上随风一吹,让人生出眼花缭乱的感觉。相比较而言,锦盛元的招牌中规中矩,在这里面并不算是太过显眼。
吉成一行风尘仆仆到达这个分号时,远远地就看到一位五十岁上下的长袍中年人,正在门口来回踱着慢步,此人个子很高,时不时的还左右张望,样子似乎是在等人。看来,这位八成就是周恒生嘴里常说的京城分号掌柜沈敬斋了。
“老沈!”周恒生似乎很激动地就快步走了上去。
中年人回头一瞧,大声喊道:“哎,这儿呢,老周,老周!”
这几个步子,两人的手就紧紧地拉在了一起,看来这彼此间的关系不浅。吉成几人随即也跟了上来,周恒生激动之余,并没有失态,拉着沈敬斋的手,对着吉成道:“少爷,这位就是京城分号的掌柜,老沈!”
沈敬斋忙道:“哎呀,少爷,多年前一别,都成大小伙啦,你看这远道而来,赶紧进屋坐下来再说!”
吉成也没矫情,跟着沈敬斋就进了去。跨进大门,迎面的是一个一人高的柜台,柜台后面挂着个大牌子,是银子兑换铜钱的标准,旁边写着童叟无欺四个大字,不远处有一张四方桌,旁边摆放着几个圆凳,一个老旧的茶壶蹲在桌子上,就像等待着远来的客人,整个屋子是一副标准的钱庄柜台摆布。
沈敬斋带着吉成一行穿过前屋,后面是一个不小的院子,沿着小径两侧是一排常青灌木,两侧是厢房,正对面的就是正房了。沿着台阶进入正房,迎面是一副水墨山水图,两边对联上书写着“一点公心平似水,十分生意稳如山”。
沈敬斋恭敬地对吉成道:“少爷,请上座。”
吉成心中想道,虽说这老沈头年龄大上自己好多岁,但是这古人最讲究主贵仆贱,太过矫情,反而不合适,于是也就拱了拱手,就这么安安心心的坐到了两张主位的其中一张上,沈敬斋作为京城分号的主人,自然坐在另外一张上,夏谨言,周恒生,阮峰,鲁保,还有篱儿在下面挨个的坐下。
沈敬斋吩咐下人倒好茶水之后,不徐不疾地开口道:“少爷,老周,各位,早在半个月前,我就收到老爷的来信,信中顺带着说了你们要去保定,指不定会到京城来转转,还真被老爷给猜着了,不知道少爷这一路上可好?”
吉成看着这老沈这简单的问话,苦笑一声,道:“劳掌柜费心,这一路啊,还真个是不省心……”
坐在下首的夏谨言,看着这成哥哥老神在在的说这话,不免噗嗤一声,轻轻地笑出声来,老沈刚才瞧见这模样可人的女子,并没有细问,现在这噗嗤一声,又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她身上,夏谨言俏脸一红,一脸正经地瞅着屋顶,似乎是没都没有发生。
吉成心中苦笑,这丫头,回头得好好收拾收拾了,开口道:“老沈,这一路上的故事,等老周给你慢慢道来,一时半会也说不完,我呢这次来京城主要是有件事情要办,还需要老沈的帮助。”
沈敬斋一脸肃容道:“哎,少爷这是什么话,您到分号来,这里就是您的家,需要我出力的地方,自然是知无不言天经地义的,少爷您尽管吩咐。”
吉成道:“沈叔,是这样,我受人所托,要找一个人,带给他一件东西。”
沈敬斋立刻道:“哎呀,我当是什么事呢,我在这北京城二十几年,上到朝廷官员,还是商人朋友,我老沈都熟,再不济拐个弯我就能找到人,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少爷您说,要找什么人?”
吉成回道:“噢,那就太好了,有老沈在,就省了咱们许多折腾,我是要找一个叫王承恩的。”
沈敬斋念到:“王,王承恩……”只见他晃着脑袋,似乎在搜寻此人,不一会,抬起头来,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道:“少爷,你说的这个王承恩,听起来很耳熟,不过,我怎么想太不起来,啥时候跟他喝过酒呢?”
吉成正要答话,只见老沈突然一拍大腿,站起来道:“少爷,你说的王承恩,不会是咱皇帝身边的那位吧?!”沈敬斋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位远来的少爷。
吉成道:“应该是吧,北京城叫做王承恩的应该不算多吧,再者说,孙阁老接触的人物是皇帝老儿身边的,一点特不为过。”吉成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好似在不断思考似地。
这时,老沈大声道:“什么?孙阁老,少爷,您是说前些年的蓟辽督师孙承宗吗?”
“是啊!就是他。”
沈敬斋终于又做到了位置上:“原来是这样啊,少爷,看来您说的就是咱崇祯皇帝的大伴,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了。恩,没错,就是他!”
沈敬斋这时候看吉成的眼神跟原来就不一样了,王承恩是谁,那是崇祯自始至终,除了自己的周皇后以外,最为信任,最为贴心的一个人,几十年如一日的照顾陪伴,崇祯和他可以说是情同父子了。而两人在历史最后的结局,更是印证了这一点,王承恩对崇祯绝对是赤胆忠心,亲如父子。沈敬斋哪能接触到如此高度的人物呢,就算转几个弯,这圈子里面最高的无非就是一些三四品的官员,那些一品大员,皇亲国戚根本也不屑与跟一个小钱庄的老板打交道,刚才沈敬斋话到说满了,此时不免有些尴尬,吉成心中也在观察这位京城分号的掌柜,从言谈举止来看,还算是沉稳称职,虽然话有些说得满,不过生意人嘛,吉成也是了解的,吹吹牛皮都很正常,当下也不以为意,开口道:“沈叔,你看啊,这事不是太过着急,你慢慢再帮我们张罗,我们赶了一天的路,这不,倒是先想美美地吃一顿再睡上一觉!”
正堂里一阵轻笑,有了这一茬,气氛顿时就活跃了些,沈敬斋立马吩咐下人准备宴席,实际上,酒菜就在旁边的大圆桌上,夏谨言倒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就窜到了圆桌的一角,眼巴巴地看着吉成走过来。吉成也是哭笑,这鬼丫头,一点礼数都不讲了,不过这几天来也没吃到啥油水,倒也是情有可原。老沈见了此场景,也是和蔼地笑笑,估摸着这少奶奶也是随性的主,将来少不了也要打交道的。
紫禁城。
早朝已经散很久了,崇祯皇帝朱由检拖着疲惫的身体,满脸哈欠地走向坤宁宫,今天他要去周皇后那用午膳。文华殿外,一位拿着拂尘,峨冠博带,下巴花白胡须的老太监,正在和一位身着与普通飞鱼服略有不同的将军窃窃私语:
“骆指挥使,这次鞑子来去自如,你们锦衣卫虽说提前有过预警,但是工作还远远不够啊,皇上虽然说了几句气话,但杂家可是要提醒你啊,万一哪天触怒了天威,那雷霆之怒可不是咱们能够承受的呀!
身边的那位眼睛里精芒闪烁,道:“王公公,请放心,卑职一定加大在关外刺探的力度。公公对卑职的提携,卑职铭记于心。对了,王公公,您让我查探的高阳孙阁老殉国之事,保定府的奏折中并无虚言,确实有一位叫吉成的人,在守城战中发挥了一定作用!”
“噢,果真如此啊,自古英雄出少年,行了,奏折皇上也御批了,就让保定府酌情奖赏吧,这世道,英勇之辈虽说不多,但也不少,总之都是我大明之福啊!”
“公公说的是,”说着,骆养性手臂微微一抬,袖中一张白色纸张,就溜进了王承恩的袖中,动作熟练之极,王承恩微笑着点了点头,骆养性压低声音继续道:“王公公,这次下官好不容易从广西之地找来了两位奇女子,通身黝黑,但皮肤却是光滑如脂,舞动之时,那身材如蛇般诱人,下官见了之后,觉得如此尤物还只得是公公才能有福享受……”王承恩眯着眼睛,看不出有何样的情绪波动,不过那拂尘轻微的抖动,出卖了他内心的情绪,这一小细节,被作为现在大明特务机构最高领导人的骆指挥使,看的一清二楚。
王承恩这时轻咳一下,骆养性知道这是王公公要送客了,当下也多说,拱了拱手,转身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