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驱车,我们来到郊区一幢小白楼前,是郊区常见的那种洋不洋、土不土的建筑,占地面积不大,有四层,估计每个楼层也就是十来间房,门口挂一块白底黑字招牌,白漆已有些剥落,看来这家“金鼎会计事务所”已经有年头了。
我跟随小金进入大门,穿过走廊,屋后是一个大庭院,院内停放着十几辆豪华轿车,径直走到后墙,还有一扇门,门内别有洞天,是一处仿古园林,悬山黑瓦房,红木立柱走廊,很大的天井中间有一座假山,山下地面上种着很多菊花,在这深秋时节,花儿开得婀娜多姿。大约有好几个品种杂生在一块儿,白如玉山堆雪,黄似金光四射。相比起来,天井四周回廊旁的大缸盆栽荷花就显得寒酸许多,残叶凋零,枯蓬孤立。
这不就是电视里常见的地主老财庄园吗?我估计整个海口市找不出第二套这样的别墅。
“我叫金定山,叫我金叔吧。”所长大约五十来岁,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上,也有一张秀气的嘴,一看就是金助理的老年版,无疑这是父子俩。“像,真像,” 金叔围着我绕了一圈,上下打量,还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身高一米七八,金叔完全不需要仰视我,他高大魁梧,亮晶晶的富贵脑门,与这套地主庄园十分般配。
“叫赵嫂进来一下。” 金叔吩咐小金。
进来一位清洁工模样的大嫂,一见我,便大叫起来:“哎哟喂,张会计,你可算回来了,大小姐想你都想入魔了,这下可好,有救了,有救了……”
我正想给她解释我不姓张,姓卢。但金所长挥挥手示意我住嘴,并把赵嫂打发出去。
“坐下说话,小伙子。” 金叔操一口带上海腔的普通话,想必是早期来海南开发的成功人士。
“是这样,我老伴死得早,给我留下一儿一女,小儿子你见到了,一直跟着我做事,大女儿叫金小菊,长得像她妈妈……”所长抬手指了指他身后的墙壁,墙上挂着一帧大照片,是旧相片翻新放大出来的,主人公是一位精致的上海女子,端庄优雅,眉宇间含着一丝淡淡的哀怨。
“小菊本来在上海戏剧学校教书,五年前,她妈妈死后,小菊就来海南陪我,一直在家没做什么事情,她性子有些孤傲,三十出头了还没找到男朋友,去年,我们事务所来了个叫张立维的新会计,长得仪表堂堂。你看见啦,刚才照顾我女儿的保姆都认错了,因为你和小张长得实在太像了,对了,你们还是同年生的呢。” 金叔看了一眼我的简历。
“他是山西人,若不是你俩籍贯不同,我简直怀疑你们是一个妈生的双胞胎呢,哈哈。”
“不会不会,我是湖南人,我父母都是乡下的。”我赶忙声明,并好奇地问,“有张会计的相片吗?”
金叔摇摇头,“为了不让她睹物思人,我们把小张的相片全销毁了,所以你看不到……简单地说,我女儿很快跟小张好上了,但不知怎么着,小张好像不是很情愿,毕竟我女儿比他大了三岁……两个月前,我正准备张罗着给他们办婚事呢,唉,那小伙子居然一声不吭地失踪了。结果,小菊就再也没迈出她住的庭院一步,唉……请过精神病医生来看,大夫主张住院治疗,但海口的安定医院条件实在太差了,再加上谁都无法说服小菊离开她的小花园,一方面,这是她妈妈生前设计的,另一方面嘛……来,我领你去看看。
金家这套宅院像座迷宫,大套院套小套院,老金住的是一个大套院,金家父子将我领进旁边一个很小的套院里,进门左右两侧有厢房,厢房隔着天井面对一座两层小楼,小铭告诉我,他姐姐住楼上,赵嫂住楼下,左侧是张立维的房间,右侧是个茶室,过去姐姐吃饭、看书、练声都在里面,现在很少进去了。
走到楼梯口,小铭停住脚步,嘱咐我说:“假如一会儿我姐姐认你做张立维,你一定要配合。”
我点点头,心里空落落的,要我出口撒谎,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肠肚阵阵痉挛,已经过了午餐时间了,我饿得几乎要虚脱。好吧,就按他们说的去做,没准还能捞一顿午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