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随风,缘生已空!
情难了,怒掀血海。
落日如血,秋风肃杀,木叶萧萧。
随着一声惊雷般震响,大地为之一颤,风云变色,漫天烟尘遮天蔽日,直卷天穹,使得天色都暗了下来……
风迟双眼突然睁开,还未来得及看清身处何地,突然一拍身侧: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他明知此战必死无疑,却也玩命一搏。
他刀削般坚毅的脸庞与星光般璀璨的双眼告诉世人,他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他下弯的嘴角如一柄冷冽的弯刀,似乎在说:一旦事不可为,无论如何也要多拉几个人垫背……
手臂一麻,风迟的身子还未跃起,就又落了下去。
风迟把双手伸到眼前,紧了紧拳头,眼眶狂跳,骇然发觉昔日惊世修为已散,恐惧道:“怎么会这样?这双手……”
起身一看,风迟了然,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全身上下,没有一样是原属于自己的,除了思想。
双目一扫所处环境。
屋内空空荡荡,家具座椅摆设,不是锈迹斑驳,就是少胳膊缺腿,连身下躺着的大床床沿都已掉漆严重。
本就怨气冲天的风迟一看这坏境,脸色更加难看。转念一想,却又庆幸带着不解:面对那毁灭一击,自己断然尸骨无存,魂消魄散,无可幸免,可为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绞尽脑汁费劲回想,风迟喃喃道:“莫非是地灵?”
风迟想起肉身已毁,灭顶之灾降临之际,一道附在他元神上的残魂,陡然释放出墨云般的黑雾。
“不错,正是我!”一道怅然、飘渺的声音忽然在风迟脑海响起。
果然不出所料,正是这道黑雾护住了他的本命元神,免遭了道消魂散的命运。
“真的是你!”睁眼醒来,物是人非,不知身在何处,忽然听到这声音,风迟倍感亲切、激动,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虽对地灵一点也不了解,仅仅只是知道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名字,但风迟此时像是有了依靠,有了亲人一般欢喜。
地灵朗声一笑,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若非你将我解救出来,我也许很快就化作尘烟,消散天地间了。”
一听这话,风迟双眉一轩,顿感心怀畅快,道:“老不死教我无情道,抛弃人间一切情义,我自然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即便欺师灭祖又何妨!没想到一路逃亡却闯入前辈被困之地,实属天意。”
风迟为求神道,当得知师傅闭关之时,不惜以身犯险,闯入禁地之中,只为重创其师傅,夺舍其身,炼化其通天修为……不想风迟目的未能达到,反被重创,下了必杀令。被困九死一生绝境,风迟才得知一切残酷真相——原来自己被人利用一生,只是一个被人用来证道的傀儡。
风迟痛心疾首,绝地反扑,以自身鲜血为引,强杀出一条生路,却阴差阳错闯入一处隐秘之地,机缘巧合解救了地灵。
天光破晓,当第一缕阳光射进屋内时,风迟的眼皮被晃得撑不开,他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却快速闪过一幅幅熟悉画面。昔日的亲人、朋友、爱人,亲切且熟悉,缓缓从眼前划过,风迟想投入亲人怀抱,大哭一场忏悔,展开双臂拥抱着的却是一片虚无。
我曾以为自己心硬如铁,真的能抛却所谓的‘情’,事到如今,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那么在乎曾经要抛弃的一切。
当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出现时,风迟豁然睁眼,一拳砸向身侧,厉声道:“狼披羊皮的老不死,你给老子等着……”
待情绪稍稍平复,风迟脑海一阵剧痛,一股陌生记忆随之潮水般涌来。
他双手抱头,良久,才消化完这段记忆。
风迟如今并非身处熟悉的‘神域’,而是在‘天辰大陆’。
如今拥有的身体也并非是自己的,乃是莫夜帝国镇南大将军风骨之子“风迟”的。
这小子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样样俱全,却样样不精,就是个吃嘛嘛不香,干嘛嘛不成,无一是处,上到达官贵族,下到平明百姓,到哪都受白眼的倒霉蛋,在家也是个被仆人鄙视的二货。
昨日被人唆使着去赌钱,被坑得只剩一条裤衩,随后不知为何去调戏良家妇女,被那位女子的护卫两拳放倒,直接不省人事,被人抬了回来。
不料就这样死于非命。
风迟呜呼哀哉,暗暗喟叹:难兄难弟啊,原来被坑死的不止我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哪!
感慨之余,风迟倍感迷茫:我如今究竟身在何方?
翻阅记忆,风迟发现脑子里对于天辰大陆的情况一点不了解。
复仇心切的风迟突然间发现找不到回去神域的路,心中气愤可想而知。
“天辰大陆?莫夜帝国?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为何老子从来没听过?”
风迟抓耳挠腮,几乎跳脚大骂。
不知地灵为何轻叹一声,道:“天辰大陆,也就是神域中人所说的下界。”
风迟双眉一轩,眼前一亮,道:“听你的口气,似乎你对这里很熟悉,莫非你有法子回去神域?”
“那是自然,可你修为全失,就连如今的二阶凝气境实力也只是捡来的便宜,因此,此时实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天辰大陆,修练盛行,修炼的第一境界就是炼气境。
炼气境又分九阶:
一阶引气境;
二阶凝气境;
三阶合气境;
四阶融气境;
五阶化气境;
六阶破气境;
七阶通灵境;
八阶生灵境;
九阶真灵境。
修炼盛行,却也每一次进阶都难如登天,更有‘九阶三进,悬崖勒马’之说。说的就是三进四阶,六进七阶与突破九阶困难无比,每一次分水岭的突破,不知难倒了多少英雄汉,更不乏穷极一生,死在进阶途中的人,因此告诫世人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前辈说的是。”
眼前一晃,昔日师傅的身影似乎又近在咫尺,那张仁善的脸已变成残酷狞笑,风迟身躯颤抖,强忍住撕心裂肺的痛楚,甩了甩头,冷冷说道:“只需三百年,我就能卷土重来!”
地灵再次叹息,缓缓道:“三百年?可惜时间不等人呐!”
“前辈此话何解?”风迟迟疑着,忽然诚恳抱歉道:“晚辈一时失言,还望前辈莫要放在心上。”
风迟想到了地灵之前那句‘我也许很快就化作尘烟,消散天地间’。
地灵浑然不在意一般,说道:“无妨。”
沉默半晌,地灵并未再次开口。
风迟想是那地灵生气了,连忙又是两声道歉,却依然得不到回答。
其实地灵真的并未放在心上,他此时的心神也并不在这件小事上。
暗黑无边的空间里,一对猩红鬼火在燃烧、跳动,任谁也无法想象这是一双眼睛。
这双鬼火凝成的瞳孔正在仰视头顶一团星火之光。因双瞳异于常人,所以他双眼中透露了什么情绪,任人也是无法描述的……
突然,一道急迫声音从门外传来:“风大少,救命呐!你若不救我,小弟可就死定啦!”
风迟眼帘微抬,撇向了门口。
来人行色匆匆,火烧眉毛一般急迫,以至于冲得太快,一个不小心被门槛拌得摔了个四仰八叉。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爬起来,顾不得疼痛,跌跌撞撞冲到风迟床边,噗通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拉扯着风迟的袖子,不住抽泣。
风迟认得这人,而且很熟悉。此人乃是镇北大将军之子,陈博。
陈博与风骨之子简直一路货色。可这人有一点要强过风骨之子许多,他修炼之资难得,悟性极高,一点就通,修炼起来完全都不用师傅教;可惜这人天生懒散,不喜练武,就愿意跟风骨之子搞在一起行那偷鸡摸狗,祸害百姓之事。
此人却也有一点比之风骨之子还要不如,他为人脸皮之厚,简直是风迟平生仅见,而且贪生怕死,一旦遇到麻烦事,立即就是磕头叩首,完全不在乎尊严面子。
一见到这人,风迟一阵厌恶。
想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风迟不禁叹一声。有这么一个自甘堕落,不学无术的朋友,谁人可能成为堂堂正正的铮铮男儿汉。
风迟一脚踢开陈博,冷冷道:“滚!老子还有要事,没时间与你瞎闹。”
陈博连滚带爬,继续扯着风迟的袖子,死活就是不放手,泪眼汪汪地哀求道:“大少,你就跟我走一趟吧!文吉那小子还在等着呢!我的生死可全仰仗你了啊!”
“不……”风迟本想拒绝,却眼珠一转,突然改口道:“好,我就陪你走一趟。”
因为他听到了‘文吉’这个名字。昨日正是这小子唆使着‘风迟’去赌钱的,在输完了钱之后,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一觉醒来,已物是人非。
那小子一生不幸,死得不明不白,自己得了天大好处,怎么也该让他瞑目。
风迟双目一寒,冷笑连连。暗忖:你小子若在天有灵,就在黄泉路上回头看看老子是如何为你正名的!
恰好,你小子一无是处,啥事都做不成,偏偏老子任何事都是第一。嘿嘿,极好,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