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练的老头老太群里突然多了一个我。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衫的我大大咧咧跟在他们身后,老头老太不友好地看了我一眼,但鹤立鸡群的我绝对不关心鸡的感受。我承认我在发抖,我承认今天的最低气温零下十一度,但我早被爱的小火苗烧得油汪汪香喷喷。为了迎接我的爱情的春天,我答应女友在两个月之内消灭我的大肚腩。
我承认,我是第一个看见街心花园口的那只纸盒的。但我只是用脚踹了一下,虽然我每天做梦都想捡钱包,或者碰到用报纸包着的几大捆钞票,但我相信天上不容易往下掉馅饼,就是掉下来也不一定会砸中我的头。
我跟着老头老太们打太极,正做到反身搬兰锤,听到似乎有猫在叫。这么冷这么黑,谁家的猫儿跑到这儿叫春来了?不合时宜啊,切。
老头老太耳朵比我灵光,他们一口咬定是那只纸箱发出的声音,他们命令我说,喂,穿花格子衬衣的小伙子,去,看看纸箱里有什么东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像只皮球一样蹦得老高,SOS!
纸箱里有一条小棉被,包着一个穿着小花袄的婴儿。小婴儿,一脸皱皮,肯定还没足月。婴儿怀里揣着一封信,我用手捏捏,感觉里头有钱,可能是弃婴者给孩子准备的收养费。老头老太们先剜我一眼,然后就数落开来,肯定又是一个女孩呐,是哪个没心肝的大人做的呐,一条人命呐。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再去碰纸箱。后来他们说散就散了。第二天我还是去晨练,老头老太没再排挤我,也没讨论那个弃婴。有好几次我想把话题往弃婴身上引,但他们都绕过去。他们今天讨论的热点是一一个强奸犯,是小城里的一个乡镇干部,五十多岁了,强奸了一个女乞丐。
那男人也真没见过女人,有人说,现在小姐一点都不贵,5元钱就可以睡,还不犯法。
也不嫌脏,有老太扁着嘴附和,那个要饭的怕是三年都没洗过澡了,他还非要睡。
脏啥哩,马上有老头嬉皮笑脸接上话,比起那些小姐,那个女叫花子是最干净的了。想想,从来没被人睡过,干净呐。
老头老太们活跃起来,神色也暖昧起来,一个拿一个打趣,一个拿一个开涮,一个比一个笑得满脸桃花开。
轮到我拿眼睛剜他们了,可他们的眼神真不好,没一个看见。
我也不管他们还说什么,自顾自地说,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会扔亲生孩子。更可恶的还有一类人……喏,昨天那个婴孩,钱什么的都被人拿走了,可孩子却没人管。
可恶!有老头跳起来,气得脖子上的筋都暴起来了。
老头老太们开始七嘴八舌骂起来,边骂边表达着自己的清白,他们都说昨天因为家里有事提前走了一步,然后他们开始排查谁是最后一个走的。后来他们都盯着我看,我听到有人嘀咕一句,贼喊捉贼的也不少啊。
我气得快要吐血。但我只能狠狠往地上吐一口唾沫。
打情骂俏的有些倦了,一老头说,再有几天就立春了。
我赶紧接上话茬,有点讥讽地说,早就春天了,我看到春天如波汹涌,泣血如歌呢。
这小子胡说八道,有老头拍了我一掌,现在的年轻人呢,连时令都不分。
老头老太的目光同时探照灯似的打到我的花格子衬衣上。其实如果他们瞧仔细些,他们会看到我衣角上沾了一点屎。
其实即便他们看到了,也不会猜到是谁的屎。
你猜得对,这屎就是那个弃婴拉的。这时候,小家伙正焐在我妈热乎乎的被窝里呢。如果孩子会做梦,我想她一定会梦到一个别样的春天,一个鲜花盛开、绿波汹涌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