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暨抬了抬手,两个侍卫上前来拉杉瑚,她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路阶白的白袍太长,她不小心踩在上面,绊了一下,坐倒在地。
“别让他们碰我。”她抬起的脸上明明化了浓妆,但神韵之间的天真稚嫩却掩盖不住。圆滚滚的猫眸犹如水雾弥漫的湖面,含着淡淡委屈。
上官暨靠在椅子里的身体微微坐直了些,皇后眼波一动,小鸟依人地倾身挽住他的胳膊,柔媚道:“皇上,欣儿好可怜,臣妾好害怕……”
听说揽芳华里的女子都是可怜人……人们默默看在眼里,心中对她的怜惜更甚。明知她无辜,却也只能看着。
上官暨温柔地理了理她的鬓角:“不怕,朕一会陪你去看看她。”
说完,他转头对杉瑚道:“朕一向以仁治国,你还有什么要自辩的吗?”
杉瑚想了想,只有一句苍白的话:“我没有下毒。”
众人又是一叹,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实,还能怎么辩白?就像鹿就是鹿,马就是马,事实如此,如果偏要指鹿为马,谁能证明鹿不是马?
上官暨还是温和的神色,微微一笑:“你若真无辜,朕会彻查,必然不让你含冤。下去吧。”
杉瑚却一个劲摇头,指了指两个侍卫,又指了指自己:“最后一个请求,望皇上能任命两个英俊些的侍卫,比如翁统领那样的!”
众人:这个画风转得好像有点快?
翁统领:为什么躺枪的永远都是老子?!
皇后彻底不耐烦了,挑起细眉,扬声道:“已是阶下罪人,你竟还敢如此光明正大地行勾引之举?”
杉瑚伸出食指摇了摇,一本正经地道:“娘娘知道下官最敬佩娘娘什么吗?”
皇后讽刺地睨着她:“端庄持重,坚贞雍容?”
杉瑚继续摇手指,严肃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下官爱惜容貌,从不愿与貌丑之人接触,因此才得以保持花容月貌,至今倾国倾城。”
众人:……
安崖立在上官尧身后,目瞪口呆:“她居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上官尧皱眉打量了杉瑚一阵,随即转开眼,轻蔑地嗤了一声:“本王容冠天下,当着本王的面,居然也有人敢自称倾国倾城?”
皇后亦是一呆,凤颜一冷,正要出言讥讽。
杉瑚紧接着却给了皇后一个同情的眼神:“因此下官敬佩皇后娘娘,身边一直带着……”她顿了顿,看看乔姑姑,叹道:“这么一位姑姑。”
“哈哈哈哈!”上官尧头一个不给面子地仰头大笑,回头看了一眼安崖,妖美的凤目眯了眯,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还行,配跟着本王。”
安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一时间诸位嫔妃娘娘,甚至连大臣都下意识朝自己的心腹看去,满意者有之,皱眉者亦有。
虽然明知杉瑚那是歪道理,但这揽芳华的状元长得确实不错,甚至很不错。好比名将点评武器,就算说一把破刀是宝刀,人们也会蜂拥而上,争相抢夺那刀。
皇后脸一瞬间涨得通红:“你……你是在说本宫……”
她一咬牙,又扭头朝上官暨道:“皇上,那罪人胡言乱语,你还不让人把她拖下去!”
狭长的丹凤眼里漫上狠意,心下却对乔姑姑更加不满——做事不中用也就罢了,竟还害得她被个贱人耻笑。
一时又想到方妃,她最近的荣宠已经有些要盖过她的势头,她身边的问蕾,长得也确实不错……
上官暨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显然也是在忍笑,听到皇后愤怒到尖利的嗓音,这才咳嗽几声,对翁统领似笑非笑道:“既然状元看得起你,你亲自带她去天牢吧。”
“翁统领还是歇着吧,女人越长越黑才是不妙。”上官尧却将翁统领一拦,朝杉瑚露齿一笑,洁白尖利的虎牙闪过一道寒光。
“本王赏你一个沾染本王美貌的机会,但能不能跟本王越长越像,就看你个人的福气了。”
杉瑚心里只觉得恶心欲呕,上官尧,你恋母真的已经恋到抱女人都要抱跟你娘长得像的了吗?
她面上却笑得灿烂,又大又圆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好啊好啊。”
“小色鬼,乐成这样。”上官尧一哂,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因为虚荣心得到满足,他动作轻柔得多。
上官暨扬了扬眉:“既然皇弟有心,朕就麻烦你了。”
他话还没说完,上官尧已经牵着杉瑚往外走了。安崖向上官暨欠了欠身,随后快步追上官尧而去。
翁统领挥手,示意几个侍卫远远跟着,随即上前道:“皇上……”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上官暨懒懒打断他,又靠回了椅子里:“他这样,你难道是第一次见吗?”
皇弟,皇帝。这个称呼真有意思,什么时候上官尧当烦了皇弟,换个字来玩玩……
上官暨阖上眼眸,勾起嘴角:“翁容,你和左谦处理剩下的事。潘辰禄,起驾回宫。”
左谦是新任丞相,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杉正诚的学生,亦是杉正诚在牢中举荐给上官暨的后继者。
潘辰禄小声提醒:“皇上,今个儿可是万寿节,您还该放烟花庆贺。”
上官暨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眉心隐有倦色:“滇南大旱,华东蝗灾,西北异族蠢蠢欲动。朕之前已经吩咐过礼部尚书,这些都已经省了。”
潘辰禄默默半晌,低低一叹。
这边陆陆续续散场,那头杉瑚和上官尧一起往天牢走。
上官尧负手走在前面,今天他竟将长及脚踝的墨发束了起来,且他不喜宽袍大袖,一身劲装让军人的好身材显露无遗。
倒三角型的肩背,宽肩窄腰长腿,不胖不瘦,周身线条流畅。你甚至能透过衣裳的包裹,看出下面那具身体蕴含的柔韧性,和爆发力。
杉瑚一边看一边感叹,果然是头野兽,从头到脚,连个背影都有这么强的侵略性。
“擦擦口水,别滴地上。”上官尧走着走着,突然回头。
却见杉瑚根本没抬头,正蹦蹦跳跳地踩他的影子玩,还次次都踩在他影子的头部。
听到他叫她,她才抬起头来,小脸上的表情别提多严肃正经。大眼睛里还有狡黠的笑意,好像在说:嘿嘿,我一点也没看你哟。
上官尧凤目微眯:“你好像对本王很不满?”
杉瑚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哪能呢,下官倾慕王爷已久。”
“那你刚刚是在干什么?”
杉瑚一脸无辜:“踩影子玩儿呀。”
上官尧冷哼一声,话锋一转:“本王听说,民间有人行诅咒之术,常常从发肤影子下手,或是制做人偶,以针扎之。本王今日不曾帮你,你若心怀有怨,可以直说。”
他说完,静静等着杉瑚的反应,鹰般冷厉的视线将她脸上每一丝表情都牢牢盯住。
胸口却被人用手指用力戳了一下,杉瑚含羞带怯地瞪了他一眼:“讨厌!”
上官尧:“……”
默了一阵,他将她挡住脸表示羞怯的绣帕抽走,沉声问道:“你以为本王在说什么?”
杉瑚显然还沉浸在娇羞之中,闻言嗔怒地瞥了他一眼:“我们才认识几个时辰呀,你居然就问我要定情信物了吗?”
“什么……定情信物?”饶是上官尧,都露出了些许呆怔的神色。
“就是你我的偶人呀,你一个我一个那种,你居然还要逼我说出来。”杉瑚剁了下脚,小媳妇般躲到一边去了。
上官尧脚步一停,过了一会,对后面赶上的安崖道:“本王的表达,很容易让人误解?”
这位状元当真功力深厚,竟都能让王爷自我怀疑了吗?安崖嘴角抽搐地答:“直截了当,从无歧义。”
那就是某人的理解能力登峰造极了?上官尧眼里神色几番变幻,红唇一勾:“有趣。”
待穿过长长的通道,走到牢门前,侍卫上前开锁。
杉瑚在一边扒着手臂般粗的铁栏往里左看右看,一边诧异道:“不错嘛,皇上就是有钱啊,自己家里修个地牢都这么干净漂亮。”
上官尧咋舌,他该说她缺根筋呢,还是心眼太大呢……
他忽然走到杉瑚背后,双手从她身体两侧伸过,紧挨着她的手,抓在铁栏杆上。
杉瑚手指一收,身体有些紧绷。
上官尧总算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些正常的反应,挑挑眉,毫不犹豫地倾身向她继续靠近,直到贴上她的背,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胸口和栏杆之间。
感觉到身后穿透皮肤的热力,杉瑚只觉恶心的感觉一波波涌上心头。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忍住回头给他一刀的冲动,哈哈干笑一声:“王爷这是做什么?”
上官尧笑得恶劣:“如你所愿,满足你啊。”
杉瑚拼命往前缩,恨不得自己能从两根栏杆之间直接挤过去:“下官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对王爷提过这样的要求……”
“没有?”上官尧似是疑惑:“你不是觊觎本王美色很久了吗?本王是在帮你,让你未来变得更倾国倾城啊。”
杉瑚: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几个小侍卫羞愧地转过脸:便宜原来还能这样占,单身果然都是自己的错!
上官尧蓦地又道:“你说,本王和国师,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