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阶白眼神幽幽,语气亦幽幽:“傻鸡?”
“……”
“又蠢又呆?”
“……”
“熊孩子,鬼孩子?”
“……”
“逮住,吊起来,打屁股?”
“……”杉瑚呆呆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路阶白竟然露齿一笑,从来不笑的人突然这般笑起来,简直威力逼人,活色生香!如冰莲怒放,看得杉瑚的脸瞬间通红。
朦朦胧胧,只听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
“对、为、师、所、画、墨、莲,再说一遍,你的高见?”
杉瑚还沉沦在美色之中,呆呆的没有回神,顺口就道:“抽象至此,怪不得师父你至今没教过我作画……等等?!”
柳藻躲在远处面色如土地招招手,小九立刻嗖地蹿了过去,他们要赶紧逃离灾难发生现场!
她猛地瞪大眼睛:“师父,你刚刚说什么?”
“很好。”路阶白没有理她,他正在慢慢点头,面沉如水:“本座听清了。”
喵了个咪!“本座”这种词都出来了,这是要发大招了啊……杉瑚一边赔笑,一边警惕地慢慢后退。
“师父,我不是有意的……”
“呵呵。”
“那啥……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呵呵。”
“你,你别过来!”
“呵呵!”
“啊!”屁股蓦地受到重击,杉瑚呆了呆,随即转身就跑,惊慌失措地叫起来。
路阶白面无表情,一手把她扯过来,将某人按在自己膝头,手起掌落,毫不留情。
杉瑚只觉天崩地裂,一个劲乱打乱踢,面色涨红!师父我已经十三岁了,师父我是女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呜呜……
家法伺候完,杉瑚连着三天都不敢出现在路阶白面前,他知道她别扭,心中的气已消了,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也便随她。
十月廿四,所有人眼中都神神秘秘、高深莫测的国师府,在一个白鹤高唳的清晨,府门大开。
自从入京就没有再出现过的国师,终于现于人前。一天之内,惊艳四方。
但见山之巅,天之际,白车白马白狐。
车帘挽起,车中人一个线条清逸的侧脸,便是无双风华。他鬓发微长,却掩不住肤白如明月珠光,人们看着,甚至觉得有些眼晕。
杉瑚一身和路阶白同款的雪白男装,易容作一个清秀少年,面无表情地坐在路阶白身后,完全是个小一号的国师。
只是一双大眼睛依旧圆溜溜的,时而左顾右盼,看起来乖呆乖呆的,萌化了各种雌性生物的心。
到了宫中,国师尊贵,依旧可以坐车,直到赏花的秋菊园,路阶白才携杉瑚下车。小九乖乖地趴在她怀里,柳藻随太监去安置马车。
师徒内力同出一脉,全不畏寒。
秋风肃杀,掀动他们单薄的白衣,衣袂蹁跹。一群穿戴保暖的贵族男女之中,更显二人仙姿渺远,气质清寒如深雪。
等走到阶前,上官暨方才笑着迎上一步,眼神从杉瑚脸上掠过,并未停留:“国师驾幸,朕不胜荣幸。”
他又打量一下路阶白,叹道:“英雄出少年,不曾想国师竟如此年轻。”
几个王侯也纷纷致敬。周围的莺莺燕燕早羞红了脸,赶忙一起行礼:“国师殿下万安。”
路阶白仅对皇帝稍稍颔首,上官暨也不在意,示意众女起身。他简单介绍了一下皇后、三妃、以及另外两位亲王。随即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还请国师先至前面七辰台讲法。”
杉瑚跟在路阶白身后,默默观察,却并未见到战王上官尧。
她一哂,也是,那样眼睛长在脑门上的桀骜之人,哪里有心情来这种活动,心下顿时放松不少。
突然,她猛地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手臂吃痛,杉瑚忍不住嘶了一声。
只见一个女子硬生生从她和路阶白之间挤了过来,她身边的侍女手劲很大,直接把杉瑚搡到了一边,让自家主子不经意般走在了路阶白身侧。
这么快就惹上了桃花?师父厉害啊。杉瑚在心底偷笑,好脾气地退后一些,干脆走在最末,偷眼观察那个胆子大的女子。
身形高挑,五官也不错,但容貌只能说一般,只因生了张国字脸。
原来是认识的人,兵部尚书的女儿。她父亲曾在皇后父亲手下为将,她自幼便与皇后娘娘是闺中姐妹,偶尔众小姐之间集会,也一直自视甚高,非常骄纵。
杉瑚记得她姓柳,印象中似乎很不喜欢自己,但碍着丞相府的权势,也不敢挑衅。
路阶白没有听到杉瑚的痛哼,但偶一回眸,却不见了自家猫,顿时停住了脚步。
上官暨嘴角含笑,也不怪罪,跟着停了下来:“国师?”
路阶白不语,眼神在身后搜寻,很快找到了杉瑚。她还在揉自己的手臂,见他看过来,赶忙放下手,呲牙一笑。
柳家小姐却以为他在看自己,顿时高兴地上前一步,盈盈行礼,娇声道:“国师,奴家柳氏欣儿,请国师的安……”
话音未落,面前清冷如山巅深雪的男子却已侧身绕开了她,直接朝杉瑚走去。
众人忍不住纷纷退开,很快就暴露了站在最后的白衣少年。
路阶白伸手,杉瑚一脸惨不忍睹,但不好拆他的台,还是乖乖牵住他。他回头,终于对上官暨说了第一句话。
“本座,她父。”
所有人:“……”
杉瑚额角青筋狠狠一跳,喵了个咪!师父敢不敢更懒一些?
父等于师父,师父等于父?
师字,也是可以随便省的吗?能吗!
眼看柳小姐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两只眸子里已经有了泪光,她赶紧扯扯他,硬着头皮开口:“皇上,众位娘娘,各位大人们见笑,师父他又开玩笑了。”
上官暨咳了一声,笑道:“原来是国师的高徒,是朕眼拙。”
众人面面相觑,赶紧应和,有的赞杉瑚,有的恭维路阶白,只是看他们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杉瑚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小幅度甩路阶白的手,他却根本不松,一直把她拖回了队伍前列。杉瑚的手刚刚被撞得不轻,此时被他拽着,忍不住又嘶了一声。
这次路阶白听见了,松了手。眼尾扫过她的手臂,目光微冷。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小孩子顽劣乱跑也是常有的,本宫恭贺国师寻回爱徒。只是天子御前,国师莫要失了礼数才好。说到礼数,柳家小姐便做得很合分寸,国师应当向她学习。”
这声音也算明丽,只是语调某些地方总像刻意拿捏着,端着高傲的架子,听起来令人有些不适。
杉瑚一看,却是皇后。
再一看,那柳欣儿也是真倔强,路阶白明显没有理她,她竟然还一直拘着礼,目光灼灼盯着他们,看她的眼神像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
杉瑚抖了抖,她好冤枉,师父那么年轻,她那么大只!柳小姐这眼神,明显是把她当成某个假想敌跟国师生的孩子了。
路阶白却根本不曾理会皇后,反而开始替她检查手臂。其实也只是撞了一下罢了,再严重也严重不到哪里去。
杉瑚见皇后柳眉渐渐倒竖,心下不由有些着急,她以为上官暨会出来调停,不曾想他却噙着一丝笑,悠闲自在地抱臂而立,一副等着看戏的神情。
“国师……”皇后天之骄女,又贵为国母,当下沉不住气,终于忍不住开口。
路阶白却在此时出声了。
他抬头,黑白分明的黑眸望向皇后。
那般清俊,连皇后都微微脸热,却听他道:“这位……夫人。”皇后一呆,什么,夫人?
路阶白顿了顿,抬手,指住了柳小姐:“你的女儿,撞伤了本座的徒儿。”
什么?!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忍不住张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上官暨直接咳嗽出声,默默扭开了头,暗自忍耐大笑的冲动。
“现在,请让她道歉。”
皇后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胸口剧烈起伏,尖利的宝石护甲猛地抬起:“你……”
她简直要被气死了,瞪一眼路阶白,又瞪一眼柳小姐,却只觉得连生气的重点都找不到,濒临抓狂!
到底应该气路阶白狂妄不知礼数,污蔑她的清誉!还是该气那句女儿……他难道觉得她看起来竟然人老珠黄,而柳欣儿年轻美貌,可以做她的女儿?!
咬牙切齿半晌,她狠狠地道:“本宫,是皇后。那是兵部尚书的小姐,柳、欣、儿。”
柳欣儿还在张着嘴吃风,直到听到皇后恶狠狠地念自己的名字,方才回神。一时也是尴尬无措,又有点小甜蜜,莫非他在夸她年轻?
但看看皇后发绿的脸色,什么都不敢再说,偷偷溜到了一边,走前还含羞带怯地看了路阶白一眼。
杉瑚欲哭无泪,她只知道师父懒,怎么就没看出师父如此高明。一个称呼而已,解了围不说,顺手就挑拨了皇后和柳小姐的关系。
她只好向皇后福了福身:“皇后娘娘恕罪,家师少见生人,不太记得清旁人面貌,又不敢直视皇后凤颜,这才认错了。”
皇后深深吸气,记起自己的身份,闹起来丢的是天家颜面。正说服自己勉强接受这个理由。谁知,路阶白又神来一笔:
“恕罪,两位长得太像,本座的错。”
皇后:“!”
众人:“……”
杉瑚看看皇后姣好的面容,再看看柳欣儿的的国字脸,也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