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让她回头,她还是听话的好。
杉瑚反手摸索,顺着他靠着她的头往下,白锦细腻的纹理,看不出却摸得到的细碎银线,他似软似硬的胸膛……
她脸突然一红,手飞快地抽回来。
阿弥陀佛!满天神佛作证,她不是故意把手伸进师父衣服里的!
搓搓搓,赶紧搓手指。
搓掉那种比丝绸还细腻,比瓷器还光滑,紧实且弹手的触感!
等脸冷一些,杉瑚深吸一口气,再次伸出手。一直呆在原地既然不是办法,她现在感觉浑身都充盈着用不完的力气,干脆把师父背起来,往前再走走看。
然而,没等她真正实施自己的想法,黑影之中,突然传来“吱”的一声,一道快得近乎诡异的小身影刷地飞蹿而出。杉瑚什么都没看清,只觉手背一痛,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两点幽幽的绿光浮在空中,杉瑚眯着眼睛:“小九?”
“吱吱吱吱吱吱!”老子是你九爷!
小九盘踞在主子肩头,警惕而愤怒地用眼神扫射她,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主子你引狼入室,这个女色狼她摸你!摸你!竟然敢摸你!
“咳咳……”柳藻提着一盏灯笼,尴尬地走过来。小九不满的吐槽声太大了,他一不小心听了个清清楚楚。
“柳藻?”杉瑚惊喜地爬起来。
柳藻立刻摆手:“你放心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
杉瑚:“……”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柳藻匆匆越过了她,灯笼往路阶白脸上一照,吓了一大跳:“大人!”
杉瑚急忙上前:“师父怎么……”声音在看到路阶白的脸之后戛然而止。
柳藻脸色古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对小九道:“今日你立了大功,你叼着灯走在前面带路,我背着大人。”
要不是小九坐立不安,坚持出去找,大人就是消失个三天三夜,他也不会在意的。
杉瑚呐呐开口:“那我?”
柳藻语气客气了不少,两人之间,好像突然就疏远了:“麻烦姑娘走在一边,照看着些大人,免得大人在这林中刮着蹭着。”
小九大爷一般瞥了她一眼,从路阶白肩头一跃而下,叼住了灯。杉瑚张了张嘴,默默跟在了旁边,只要见着旁逸斜出的枝叶,便抬手拨开。
她皮肤细嫩,不一会就刮出了不少血印,但她却似浑然不觉,盯着路阶白被柳藻背着的背影,神情迷惘。
以前,她以为对一个人好是不需要理由的,但她遇到了上官尧。
后来,她以为对一个人好必然是有理由的,但她遇上了……他。
有了小九这只方向感极强的狐狸带路,几人很快便出了那片阴森森的槐树林,重新回到国师殿中。
等柳藻把路阶白缓缓放到床榻上,杉瑚已经打好了水。她白日听柳藻大体介绍过国师府,这次没有拿错东西。
柳藻要接,杉瑚却坚持不放手,两人瞪了一阵,杉瑚开口。
“我来照顾师父吧。师父,毕竟是因为我才这样的。”
“那也随你。”柳藻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门。
他脸色阴沉,这女的给大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大人竟然把真元都耗尽了?都怪他,一时好心,招进一个来路不明,居心叵测的人来!
杉瑚把门关好,又将殿中烛火逐一熄灭,只留一小支蜡烛照明。
火苗摇摇晃晃,映得路阶白的脸忽明忽暗,杉瑚不由皱眉。突然见桌上还有剩余的白纸,就折了一个简易的小屏风,把蜡烛围起来。
微弱的光亮中,他的脸色依旧触目惊心。她说不清理不明心中的情绪,便暂且不管,用干净的布巾蘸水,为他擦洗脸手。
杉瑚眼神幽幽,动作越来越慢——这么冰冷的皮肤,在密林中却是温热的。
小九一开始还坚持醒着监督她,没多久便开始点头如小鸡啄米,最后干脆缩在路阶白怀中睡着了,小脑袋歪在一边,毛绒绒的大尾巴亲昵地绕着他的脖子。
杉瑚尽心尽力地服侍了一晚,蜡烛熄了,天光渐渐打亮窗纸。
她想了想,悄悄起身,回到自己房中,把柳藻买来给她做新衣的几匹布料找来,裁剪成帘,挂在国师寝殿窗外。
确定阳光透不进来了,杉瑚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往厨房而去。
柳藻正在炖汤,锅里躺着一只肥硕的老母鸡,蒸汽袅袅,香味一阵一阵地往人鼻子里钻。
杉瑚揭开锅盖看了看,摇摇头:“补药放得太多,过于滋补,且许多药物并不对症。”
柳藻哦了一声,并未放在心上,冷笑:“看姑娘的模样,应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莫非还懂菜谱药理?”
杉瑚眼底黯淡:“我娘身子很弱,对吃食又细致挑剔,药膳一类,我勉强懂得一些。”
她指着锅中药材,一一讲解,如鹿筋多用于壮阳补肾,并不适宜煮给国师吃;当归、阿胶益气补血,但也不能放得太多等等。
柳藻见她如数家珍,也便服气。
他心中虽然还是对她有芥蒂,但想想自己如此摆脸色,也有见不得大人对旁人比自己更好的缘故,愧疚之余,干脆把厨房掌控权完完全全交给她。
杉瑚一面照料锅里鸡汤,一面翻捡食材,在心里琢磨一阵,便有了菜谱。
如今初春,也不知柳藻从哪寻来这般白胖的鲜藕,她将藕洗净,切成薄片,淘洗粳米,同砂糖等几位调料放入沙锅,熬煮成稀粥。怕砂糖味道过甜,又废上一番功夫,压味调和。
杉瑚本想再做一道佛跳墙,寻思师父气血亏空,醒后不宜食太多荤腥,也便罢了,专心盯着鸡汤的火候。
殿中路阶白刚醒,顶着一双熊猫眼,正在发脾气。
小九怯怯地缩在一边:“吱吱吱……”
路阶白掐着它的腰,把它提到自己面前,面色严肃:“真不知道?”
“吱吱吱……”
“刚刚还在?”
小九四脚乱踢,尾巴拼命拍着路阶白的手。
修长的手指一松,任狐狸掉进被子之中,路阶白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国师很生气。天下的徒弟莫非都是她那个样子?他想着她,睡都没睡好,醒过来,却连人影都看不见。
小九微弱地“吱吱”几声,尾巴尖顶着什么东西,路阶白拈过来一看,皱眉:“好丑。”
他又看看周围的蜡烛,明显只有一根被烧得变短,短的那一根上,原本还罩着这个纸圈。
心情突然变好了。
路阶白抿紧唇,想让它如往常一般平直不动,嘴角却还是微微上扬。
他三两下把那个“丑东西”拆开,手指灵敏地左穿右折,掌心很快就诞生了一个新的“灯罩”,精致又小巧,边角还折出了花纹。
指尖一弹,把迷你“灯罩”罩在另一支长蜡烛头上,他站起身,悠悠飘出殿外。
路阶白本打算去逮那只猫,但吸吸鼻子,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的香味。
他猜是柳藻在煮饭,就打算让他多煮一些,给自家猫也带一份,转而往厨房去。
路阶白走到门口的时候,杉瑚正盘坐在放鸡汤的炉子前,摇着扇子认认真真地煮汤。她不时揭开盖子瞅瞅,伸筷子戳戳鸡肉,感觉还不够烂,便又把盖子盖上。
香气愈发浓郁,路阶白立在门外,只觉口舌肠胃都在躁动。他正正表情,脚下一动不动,双手背负在身后,眼睛却紧紧黏在锅里。
房中,杉瑚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她也饿了。
密林之中虽然得了路阶白真元滋补,不觉得饥饿,但肚子本质还是空空如也啊。
她揭开锅盖,小心地四处望望,见没人也没狐,便飞快地捞了一勺鸡汤。吹开上面的热油,伸出舌头舔舔,不烫了,立即迫不及待地吞下去。
温热的鸡汤丝绸一般滑溜地淌进肚子里,杉瑚圆满了。她眯着眼睛,咂咂嘴,回味一阵,又盯住了锅里的肉。
再看看周围,正准备再次作案,一个东西啪地砸在她的头上!
“哎哟!”杉瑚吓得赶紧把筷子藏到身后,揉着额头怒道:“柳藻,小九,是你们哪个下黑手,快出来!”
“啪!”又砸中了!
杉瑚气得直瞪眼,她明明全神贯注了,甚至都看清了砸她的是干杏仁,居然就是躲不开!
“喂,我不就吃次独食,至于这么打我?你们出来,大不了我分你们一份,反正那么大只鸡,师父也吃不完,咱们少少的吃一些,也不妨碍跟师父尽孝嘛。”
她一脸防备,头转得跟拨浪鼓似的,左看右看,就是没看见人。
又被砸中两三次,杉瑚“哎哟”几声,干脆往桌子下面一躲,不露头了。
嘿嘿,果然没再被打。她正暗暗高兴,蓦地感觉头顶掉了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
杉瑚一抬头,顿时张大了嘴。
只见横梁上不知何时躺了一个人,雪白衣袂翩翩垂落,流畅如名家写意一笔,明明是躺在厨房粗糙的梁上,他的姿态偏像是躺在月下竹梢。
但这姿态,僵硬得像是石头一样。
路阶白以肘支颊,偏头看着底下的人,脸黑得像是锅底,比逮到有人偷吃还想偷分自己的鸡汤更黑。
杉瑚的表情也扭曲了,比被师父逮到偷吃还想偷分师父的鸡汤更扭曲。
问世间厨房之梁有多脏?
只教第一洁癖国师暴跳。
“喵!救命!这次真的有人虐猫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