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三月底,还有三日便是四月,四月初,皇宫的轿子便会来到丞相府迎她。
依靠木窗,抬头望着繁星苍穹,叶长欢心微凉,马上就要入宫了,她丝毫也不紧张,也不憧憬是否能得到皇上的垂怜。
不远之处,一朵烟花绽放在夜空中,灿烂夺目,盖去了星星的光彩。烟花渐散,银色的面具闯入了她的脑海,以及那句:“我见过最美的风景,便是你脸上的笑,微微一笑很倾城,便是你。”
那个不知道容貌的男子,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男子,那个声音很温柔的男子。他说她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微微一笑很倾城,便是你。
不知不觉间,一抹笑意染上了她的眼,爬上了她的唇,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紫鸢端着灌满热水的茶壶走了进来,边放下茶壶边道:“小姐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经紫鸢这么一问,她才发现自己笑的有多甜蜜,急忙别过头,垂首掩饰:“哪有什么开心的事,不过是看到天上的烟花,觉得很漂亮而已。”
叶长欢捋了捋耳边的发丝,侧首问道:“紫鸢,你今年十五了吧。”
紫鸢点头,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小姐问这做什么?”
长欢淡笑,径直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似无意道:“十五了,该找个人家了,我让府里的老人家帮你寻个良人,如何?你说说要什么样子的,也好让别人留意留意。”
白日桃花林中偶然一瞥的小斯再次闯入紫鸢的脑海,心跳乱了节奏,面色绯红,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女儿家情窦初开的模样,叶长欢看在眼里,懂在心里。
只是不知紫鸢是相中了哪位公子,她们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叶长欢丝毫都没察觉到,是自己不够关心紫鸢吗?这样一想,叶长欢心中有了愧疚。
“小姐莫要取笑紫鸢了,紫鸢只想尽心伺候小姐。”
叶长欢站起身来,小手搭在紫鸢的肩膀上,在她诧异的视线下微微用力,让她坐在身旁的凳子上,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紫鸢,再过几****便要入宫了,一入宫门深似海,更别说我这一点儿水性都不懂的人了。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还你自由身。”
噗通一声,紫鸢跪在长欢的脚边,腰杆笔直,一脸坚定,声音带着哭音道:“自紫鸢记事起,紫鸢的生命中便只有小姐,如今,小姐要赶走紫鸢,就等同要了紫鸢的性命。”
长欢不语,秀眉微蹙,叫人看不懂她的想法。
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微微低下头,泪水吧嗒一声滴落,紫鸢就像个被抛弃的小狗般可怜,头顶传来了一声叹气声,紫鸢急忙抬头,便见到长欢复杂的眼神。
“单纯如你,随我入宫,以后只怕再无安生,也再无退路。”
声音不缓不急,不轻不重,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紫鸢不懂世事,小姐您又知晓多少?紫鸢岂可让小姐独去皇宫?”
暗暗叹气,心里感激紫鸢的忠诚,又痛惜她的痴傻。
忽而,房中的窗户似被风吹开般,桌上的烛火微微摇曳,一股奇异的香味袭来,闻着让人头晕目眩,跪在地上的紫鸢双眼渐渐失神,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长欢的身子软了几分,手抚着太阳穴,正摇摇欲坠之际,一抹黑色的身影如闪电般出现将她搂在怀中。
好闻的龙延香充斥她的鼻翼,男性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脸颊,男子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在她鼻子便晃了晃,长欢瞬间便清醒了。
正想抬头将男子推开,却见到了那张熟悉、陌生的脸。
“是你!”长欢惊呼,随即转身将窗户关注,顺带检查了下房门是否紧闭。
陈琪双臂交叉,挺直站立,好看的双眸尽是笑意和宠溺。这个小东西怎么越看越可爱,越看越着迷呢?
检查完后,长欢小碎步到陈琪面前,小脸满是怒意,本想指责他擅闯香闺,但一看到他嬉笑的脸,喉咙间的话便全咽下去了。
看她这副吃瘪的模样,陈琪笑意更甚,打趣道:“不请我坐坐?”
小嘴一撇,怪声怪气道:“你这架势,还需要我请吗?”
随即又说道:“你可知这是丞相府?”
乖乖点头:“知道。”
黑白分明的眼眸微怒,又透着担忧:“那你可知我是秀女?”
深邃的眸子一暗,却只是片刻,再次点头:“听说了。”
“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在夜会皇上的女人。”
皇上的女人?夜会?感觉听上去不错。
陈琪心中大悦,听她承认是自己的女人,好像很受用。
潇洒地将华贵黑色长衫往后一挥,惬意地躺在藤椅上,就像在自己家中般惬意。
“与我夜会是觉得委屈了吗?”
迈着碎步站在他的身旁,用脚踢了踢他,指责道:“喂,这里是丞相府,让他人发现了会把你当刺客抓起来,更何况我是这次的秀女,皇上若知道了会摘了你的脑袋!”
陈琪慵懒地望着长欢,没有丝毫惧意,懒散道:“放心好了,皇上不会摘了我的脑袋。”说着,坐起上半身,低首在长欢的耳畔,声音低沉:“只会让我们做对鬼鸳鸯。”
他的气息喷洒在可爱的小耳朵上,长欢面色一红,觉得浑身都是热气,尴尬后退几步,底气不足道:“谁要跟你做鬼鸳鸯!你这个登徒子!自作多情!”
有力的手指忽然捏住长欢的下巴,捏的那么紧,却又不让她痛半分:“我只是自作多情吗?”
他的目光如火般,似要将她燃烧,却又如水般温柔,似要将她紧紧包围,她想要避开他的视线,他却偏偏不让。
陈琪觉得她心中有他,虽然位置很小很小。刚刚自己闯进来的时候,她没有要赶走他的意思。
他的触碰让她的心慢跳了几拍,结巴道:“那……是自……然,好好的人不做,做什么……鬼鸳鸯。”
她说的模棱两可,既不否定自己刚才说的话,又不认可他的话。
陈琪嘴角的笑意更大了,眼底的喜悦就想晕开的墨汁般,松开她的下巴,声音带着笑意道:“放心好了,有我在,我们定能好好做对神仙眷侣。”
神仙眷侣?好动人的四个字,只是自己还可能跟心爱的男子做神仙眷侣吗?脑中闪过陈潇和叶琼羽相携的身影,心中一疼。
见叶长欢沉默,目光似受了伤般,陈琪心里一酸,有些吃味,他知道她在想陈潇。
长欢半蹲身子将昏迷的紫鸢扶起,陈琪见她吃力,急忙上前帮忙。
“再过几****便要入宫了,从此幸福与我再无缘,何来神仙眷侣一说。”
陈琪的身子一僵,抿了抿嘴,许久才道:“你若不想入宫,我可以帮你。”
他的表情很认真,长欢却质疑了,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纵然他是朝廷大官,皇亲国戚,也没有本事插手皇上选秀。
长欢的眼神泄露了她的心思,陈琪却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我真的能帮你。叶长欢,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入宫,我绝不给你反悔的机会。”
入了宫,你便是我一生的女人,绝不放手。
房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唯有烛火嗞嗞燃烧的声音。陈琪紧我双手,掌心的汗水不断渗出,他害怕听到她说不愿入宫。
偌大一个陈国,他可治理的紧紧有条,小小一个叶长欢,他却束手无策。
忽而,女子娇俏的笑声充斥整个房内,精致的下巴高高扬起,双眼明亮:“能够成为皇上的女人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更何况,我是丞相的女儿,最起码能做个嫔,若得了皇上垂怜,妃位是稳的。”
听了她的话,心里感觉很别扭,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
陈琪淡笑,语言间满是肯定:“相信我,一入宫选秀,你便是妃位,不出数月,你便会为一国之母。”
一国之母?皇后?这玩笑可开打了,她从未想过要做皇后。
没等叶长欢说什么,陈琪从怀中掏出一精致的木盒,这正是柔妃赠送的那个。
“这算是我送你的贺礼,愿你在宫中一切安好。”
木盒很漂亮,上有精致的凤凰花纹,雕刻的栩栩如生,细细一闻,这木盒有股独特的清香,一闻便神清气爽。打开木盒,长欢眼前一亮,喜爱之意很明显。
簪子很漂亮,集华贵、精致于一体,华而不俗,很合长欢的眼缘。
“很漂亮。”长欢由衷赞美。
见她喜欢,陈琪也跟着愉悦,以前也送过很多妃子首饰,却从未拥有过此刻的快乐。原来,送东西给心爱的女人是这种心情,嗯,以后得经常送她。
“我们……以后是不是,见不着了。”想到自己一入宫,便再也见不到他,心里莫名难受。
她的话里带着不舍,陈琪心里一甜,但也不好表现出来,自顾自地将发簪那在手上,温柔地插在她的发髻中。
“见的着,你不来找我,我便去找你。”
话里的意思很深,他懂,她却听糊涂了。
细细地打量着她的小脸,眼神有些隐忍,有太多她看不懂的情感:“叶长欢,我给过你机会不入宫,以后若后悔了,别怪我,我不会给你机会出宫。”
四目相视,他目光坚定,势在必得,灼热了她的心。
暖春时节,万物复苏,她的心似乎有什么正在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