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慢慢开口:“那正好,我也打算去澳洲定居,一起去好了。”
包浅浅咀嚼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下,很快又笑了起来:“你想去就去好了,不过我可不打算跟你一起走!我这以后还打算找男朋友嫁人呢!你一直跟在我身边,让别人看到了要误会我们的关系,这不等于断了我的桃花么?所以啊,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了的好。”
她话说到这份上,如果姬千颜还不清楚她想要做什么,那他未免也太蠢了一点。
“包浅浅,你不用担心我会受伤,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弱。”
他身形挺的笔直,一字一顿的开口:“就算我真的不幸遭遇了什么,你也不需要愧疚,因为都是我自愿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怎么做就好,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包浅浅捏着筷子的手一点点收拢,眼底不知不觉间渗出水光,但她垂放在腿上的手很快用力掐着大腿内侧的肉狠狠转了一圈,直到生生将眼中的泪逼回去。
再抬头,她眸中已经盛满了浓浓的不屑:“姬千颜,我发现你还真是自以为是!既然你看穿了,我也不瞒着你了!”
她陡的将手中的筷子丢到桌子上,懒懒靠向身后的椅背,语调尖酸刻薄:“我的确没打算去澳洲!我打算回A市!我妈的事情不过是个意外而已,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丢弃我的爱人跟我的儿子吧?……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要恨,我也只会恨白素素一个人,不会因此对陆念川怎么样的,我爱他,到死都爱!你明白了吗?”
我爱他,到死都爱!
冷静清晰,决绝坚定的七个字,瞬间将姬千颜全部的理智击溃!
“包浅浅……”他猛然起身,面容冷怒,厉声叫她的名字。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包浅浅满脸的无所谓:“那是我妈,又不是你妈,你一个外人在这里瞎操什么心呢?你以为你很热心肠么?在我看来不过是自作多情!讨人厌的很!”
顿了顿,她又嗤笑一声,斜眼睨他:“话说,你不会真把我追你三年那事儿放心上了吧?啧啧,你眼睛是瞎了吗?看不出来我是真喜欢你还是假喜欢你?我追你,不过是看你帅又有钱罢了……在你身上浪费三年时间已经够多了,现在我要回A市,跟我的丈夫还有我儿子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了,麻烦你能别跟着瞎掺和了么?很恶心人的……”
她几乎将脑中能想到的,最恶毒,最伤人的话都搜刮出来了。
一字一句,都像是最锋利的针一样刺激着她的耳膜,也刺激着他的耳膜。
她看到姬千颜渐渐惨白的脸色,失望透顶的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显示着他的即将离去。
果然,下一秒,他就愤怒的摔门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响起的时候,她像是忽然被人抽走了脊柱一般,坐的笔直的身子颓然无力的倒在了椅子上。
她心里很清楚,这一去,是飞蛾扑火。
姬千颜或许能力出色,或许能保护她,但在A市,在陆念川心腹之地,他就算是强龙,也只有困在浅滩的份上。
他们不是亲人、不是爱人,谈友情似乎都有些牵强,没道理让他卷入这场悲剧之中。
现在的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如果爸爸还活着,她一定会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么她也会尽全力,能报复他们一点是一点。
低头,慢慢将口中咀嚼烂了的竹笋吐出来,她起身,带上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开门离去。
同一时间,相隔千山万水的A市。
光线明亮的实验室内,何木森无力的躺在床上,因长时间的咒骂,体力尽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身在实验室,实际上何木森却并没有拿他做实验,只是为他做了一些常规检查,抽取了一些他的血液样本而已。
何木森的父亲被捉住,被迫做研究的事情距今已经相隔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很多事情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包括医学。
风轻寒是夏竹家族中最出色的医学研究员,虽然要研制解药,最好还是用他的身体做实验,但陆念川不允许,他就只好从他的血液样本中查找蛛丝马迹了。
这件事情目前为止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风轻寒到现在这个年纪,也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病的,他同样急需解药,但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比生命还要重要,比如他跟陆念川之间的友情,还有承诺。
“别白费力气挣扎了。”
他一边给他输葡萄糖点滴,一边无奈摇头:“包妈妈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念川并不在A市,得知消息后他也尽一切努力挽救了,事情还没败露的时候,按照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留你活口的!但他却留你完好无损的活到了现在……”
顿了顿,他又补充:“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说念川他有多无辜,只是想告诉你,他已经很努力的在纠正自己了,他生来就不是善良之辈,甚至可以说是喜好残忍的,能为了你女儿退让到这一步,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何木森冷笑:“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谢谢他么?谢他养了一个蛇蝎女人?”
风轻寒敛眉,不再多说。
不同的立场,不同的思维。
何木森从小就没有生活在夏竹家族的圈子里,他的生活、心态都跟正常人无异,自然不能理解他们这些人畸形的心理。
而他却是陆念川的发小,从小看着他肆无忌惮的玩弄人心,践踏别人的生命,一如许多人所言,他的确是个没有心的魔鬼。
这样的他,却一分一秒的数着时间熬了四年,如果不是意外得知包浅浅还活着,那么他的余生还是会继续一分一秒的数着熬……
他为了包浅浅兴冲冲的在加勒比海买了一座私人小岛,岛上的一切都已经装修妥当,只等着跟她还有他们的儿子一起搬过去住了。
后来又担心她长久的待在小岛上会无聊,又派人在她熟悉的A市寻找一间小一点的、温馨一些的公寓,等她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带她回来住。
其实这一切不过都是空想而已,他压根没打算利用何木森制取解药,也就是说他顶多只有一年的时间了,短短一年时间,甚至一眼都能看到尽头。
可他却像是没事似的,仍旧像个第一次恋爱的毛头小伙子一样,兴冲冲的准备着一切,期盼着这短暂幸福的到来。
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何木森说他是咎由自取、造孽太多,报应不爽。
他同意这个观点,但同意的同时,却还是忍不住心疼他。
仅仅一墙之隔,已经四天四夜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的陆念川仍旧身形笔直的站在落地窗前,一手紧紧握着手机,一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
身后烟灰缸里已经碾灭了厚厚的一座小山似的烟蒂,风轻寒推门而进,满屋缭绕的烟雾呛的他连连咳嗽,眯起来努力看了看,才勉强在落地窗边看到一抹身影。
“再这么抽下去,你的肺会受不了的。”
他疾步走过去,开窗通风,转头看向面容憔悴苍白的陆念川:“她的父亲还在这里,她或早或晚总会来的,别她还没来,你就先垮了。”
这番话,这几天他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确切的说,他应该是听进去了,不然也不会日夜都守在这里,不吃不喝,望眼欲穿的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头,等着他的心上人来了。
甚至连他最宝贝的儿子都不管不顾了。
何木森盯着他惨白如纸的侧脸,半晌,才试探着问:“念川,从何先生血液中提取出的抗体还有一些,我给你注射一点吧?”
这句话,他这些天也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又不是从何木森体中抽取了多少血液,只是正常内的一些血而已,他却不知道在别扭什么,宁肯每天被疼痛折磨,也不肯接受。
陆念川不说话,刚刚点燃的一支香烟,很快抽完。
另抽出一根,刚要点燃,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清脆悦耳。
他立刻将烟跟打火机丢到一边,接起电话,下颚紧绷,嗓音嘶哑:“说!”
电话那边的人也知道他有多着急的在等消息,废话不多说,直奔主题:“少夫人在Y市机场被我们的人发现,现在正在飞回A市的途中。”
陆念川二话不说的挂了电话,拎起外套便向外冲。
风轻寒连忙叫住他:“哎……,她现在在飞机上,还要至少两个小时才能落地!你先去浴室整理整理自己,胡子拉碴的,像什么样子!”
陆念川按捺住想要飞奔到机场的心情,转身给了他一个很细微的笑:“麻烦去帮我找套干净的衣服。”
这是他这四天四夜以来,脸上浮现出的第一个表情。
风轻寒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好,我知道了,你先去浴室,我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包浅浅从机场出来的时候,一眼就从接机的人群中看到了陆念川的身影。
他身材本就比常人修长高大,再加上那一套昂贵不菲的西装,那张明星一样帅气俊美的脸,还有那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想不让人注意到他都难。
很好。
看样子这四天他过的很是滋润。
包浅浅想要强迫自己笑一笑的,可脸部肌肉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不论她怎么用力,嘴角没办法扯动一下。
她终究没有他那么好的演技,能一边在心里恨不得冲上去捅他两刀,一边在脸上对他款款而笑。
“包子,你回来了……”
他语调沉缓的问,挥手示意她身后的人让开,亲自为她推着行李箱,与她肩并肩的向前走。
像是一个好脾气的丈夫来接出差归来的妻子一样,眸光温柔中带着热烈:“小包这两天一直提起你,说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