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走得突然,葬得匆忙,这位倔强的老头的人生,就这样落下了帷幕,他要是泉下有知,定然会心有不甘。
陈父下葬的第二天早晨,大儿子陈金贵到四弟家看母亲,见她仍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就摆出一家之主的做派对自己母亲说:“俺妈你也想开一点,俺大他命不如人,怨不得任何人,你不必因为他而过度悲伤,万一弄出病来,还要花钱看,还要人来照顾你,俺家翠枝又怀上了,到时候还指望你给我们带孩子呢!”
陈富贵老实,上前问道:“俺大哥,大嫂她真的又怀上啦?”
陈金贵对弟弟牛眼一翻,很不高兴地说:“我是老大,我的话能乱说吗?去!给俺妈烧碗鸡蛋汤去!”
陈富贵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走了,到锅屋去给母亲弄汤去了。
何厚婷抱着儿子跟过来,看着丈夫在锅台前忙上忙下,便对丈夫说:“你大哥这是抖威风来了。”
陈富贵停下来看了媳妇半天,说道:“不会吧?”
何厚婷回望丈夫,说道:“也就你老实,你看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陈富贵把烧好的鸡蛋汤拿碗成了一碗,端到母亲床前,喊母亲起来趁热喝了,母亲卧在床上没动静。
陈金贵看了,便对弟弟说:“要不你让俺妈再躺一会儿吧,俺家还有事,先走了,记得喊俺妈起来喝啊,别回头凉了。”说完抬腿就走了,也不问弟弟有没有答应,母亲有没有同意。
母亲见大儿子走了,转脸对小儿子说:“妈没胃口,一时喝不下去,你端去给厚婷喝吧,她要给小欢喂奶,得跟得上营养。”
陈富贵对母亲说:“我做了两碗,给她备着呐,要不你这碗先给她喝了吧,锅里那份就留给你,你什么时候想喝了,我给你热一热,再吃,成吧?”
母亲无力地点点头,无力地挥挥手,道:“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陈富贵把碗放到堂屋桌上,从媳妇手中抱过儿子小欢,对媳妇说:“你去把那碗鸡蛋汤喝了吧,俺妈一会儿起来喝锅里的。”
何厚婷整了整被儿子弄皱的上衣,问丈夫:“那你呢,你的早饭怎么解决?”
“昨天剩的菜虽然昨晚俺哥几家分了,但家里还留一点,我等一下卷一张煎饼吃就成了。”
“天这么热,那些菜哪还能吃啊,再说一点荤腥都没有,就剩点素的,也没什么吃头,我看还是倒掉算了。”
何厚重点头道:“家里还有咸菜,一会儿就咸菜也行。”又催媳妇道,“你别管我了,你快点趁热喝了吧,这段时间你的奶都不够儿子吃的。”
何厚婷端起碗来刚喝了两口,见二哥陈银贵打大门口朝堂屋来了,忙笑脸相迎道:“二哥早饭吃了没?没吃一起吃点?”
说话功夫陈银贵已经走到了跟前,见堂屋就弟弟、弟媳妇俩人,不由皱皱眉道:“怎么不见俺妈?”
“俺妈在偏屋还没起来。”陈富贵老实回答二哥。
“哦,那你们吃你们的吧,实在不行,让俺妈到俺家,我来养活他。”说完转身就走了,把弟弟、弟媳妇晾在堂屋一阵莫名其妙。
何厚婷放下碗,对丈夫说道:“你二哥大早清的这是发哪门子疯,是不是吃错药了?”
陈富贵刚要安慰媳妇几句,结果还没等开口三哥陈玉贵又来了。他先到偏屋看一眼母亲,又来到堂屋见弟弟、弟媳妇。
“俺大刚死,俺妈一时想不开,过两天就好了。”三哥的话像是在安慰弟弟、弟媳妇,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陈富贵、何厚婷夫妻俩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何厚婷心想:“还是三哥说了一回人话。”
陈富贵接过三哥的话头,说道:“俺妈她需要时间。”
何厚婷也笑着附和丈夫道:“富贵他说的对,时间能弥补一切。”
陈玉贵没点头,也没附和弟弟和弟媳妇,他目无表情地看看弟弟、又看看弟媳妇,最后目光落在弟弟怀里的小欢身上,半天才开口对弟弟、弟媳妇说:“俺家的闺女刚会走路,现在任哪都是水,我和你三嫂还要上工,没个人带着实在不放心,我看过两天俺妈身体好了,还是让她到俺家吧,给我带孩子。”
陈富贵为难地说:“俺哥你看俺家也有孩子,两个人也要上工,小欢他还只有几个月,还不会走路,离了俺妈,哪行呢?”
“你说的也对,要不这么的吧,俺妈还在你家给你带孩子,我每天早上把闺女送过来,让她带个眼,照看一下吧。”
“这个行。”
“那就这样说定了。”
陈玉贵说完就走了,何厚婷待三哥陈玉贵走后,对丈夫说道:“看到没有?老头子没死前,哪个敢露头放个屁呀!现在人不在了,一个个都出头了。这还只是个开始,不消停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陈富贵望了一眼媳妇,不以为然道:“不就带个孩子嘛,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啊!”
何厚婷白他一眼,说道:“这哪是带孩子的事?现在是你几个哥哥出面,更难缠的还没出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