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冬天的早晨,确切地说是12月3号,又一个出门日。天气冷得很,弗洛林杰和母亲一起上街。
弗洛林杰和露用布把脸和身体紧紧地裹住——这也是贱民必须要做的。他们用来做衣服的材料都是别人用来做装东西的袋子的。在欧诺尼亚,贱民和袋子里装的物品没有什么区别。
弗洛林杰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街上琳琅满目的货物,他的目光被小摊上一套精美的棋子吸引了——那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游戏,奥古斯丁二世棋,一种用石头刻的小人来打仗的游戏。
前方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两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从街对面飞驰而来。骑马者是阿德里奇男爵和格雷森男爵,他们在卖棋的摊位停下来,老板忙从里面迎出来,拿了两盒上好的蛋白石雕刻的棋子给他们,男爵付了钱,把盒子收在一个精致的口袋里,骑着他的高大黑马,趾高气扬地走了。
路边扬起尘埃,在那漫漫黄土的后面,弗洛林杰看到一个灰发的小男孩,正吃吃地望着蛋白石做成的棋子发呆,他明显比弗洛林杰矮上一大截,五官挤在一起,十分难看,穿的也极为穷酸。
“你叫什么名字?”弗洛林杰礼貌地问道,“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你没有朋友吗?”
罗卡迪斯用狐疑的眼神,防备地看着他。弗洛林杰继续说道:“我叫弗洛林杰,我们可以作朋友吗?”
罗卡迪斯没有理会他,兔子一样逃开了。
“他好奇怪啊,妈妈。”弗洛林杰委屈地说。
回家的路上,弗洛林杰碰上了邻居家的小男孩欧内斯特,欧内斯特虽然是贵族家孩子,却完全不嫌弃弗洛林杰,两人关系很好。
在一顿由黑面包、洋葱汤、绿叶菜和小手指饼甜点组成的丰盛晚餐后,弗洛林杰和欧内斯特聊起天来。
“我今天遇到一个好奇怪的小孩,”弗洛林杰念念不忘,“我说和他做朋友,他却完全不理我,真是奇怪。”
“你今天主动和别人说话了?”欧内斯特惊呼,“天那,这事儿千万不能让苏尔和他爸爸知道了,不然你爸爸又要被元老院叫去了。”
“可是……”弗洛林杰望了望破烂的天花板,“要是能和他做朋友就好了,他看上去也很可怜……”
好心的欧内斯特安慰了他一番,弗洛林杰不一会便好了,两人又聊起了奥古斯丁二世棋。
快到年底的时候,弗洛林杰终于等到了第二个上街的日子。露的身体弱,正躺在床上生病,于是便由老弗洛林杰带儿子出去。这次他们不仅仅要去买够20天的生活用品,还要带上一大车的蘑菇上阿布卡婆婆那拜访,麻烦她帮他们把蘑菇换成面粉、牛奶、蔬菜和肉。
老弗洛林杰吻了吻生病的妻子,低声地问她需要带什么东西回来,两人耳语了一阵。
弗洛林杰站在门口,从门逢处——他家的门原本是很新的,只是元老院的人认为他们不配住那样好的房子,勒令一家人搬到一间很小很破的屋子中。
时间正是中午,天气不太好,乌云黑压压地笼罩在头上。忽然,他看见了什么?远处绿绿的树林里头,有一团雪白。是雪吗?弗洛林杰拼命揉了揉眼睛,再看,那团白色又不见了。真奇怪。弗洛林杰想。这时露正在嘱咐老弗洛林杰把头巾戴好,在路上不要随便看身份高贵的人等等。又过了一会,两人就出发了。
老弗洛林杰照例在街上买了些能留得日子多些的食品。但咸肉是他们禁止吃的,因为欧诺尼亚人认为贱民吃了咸肉就等于给活的牲畜念了咒语,会让他们生病或者死亡。可是弗洛林杰一家一直从阿布卡婆婆那里换咸肉吃,也没有听说哪一家忽然害了猪瘟。弗洛林杰尤其喜欢喝用咸肉、各种各样的蘑菇,马铃薯、洋葱和黄油炖成的汤,可惜他们家里现在没有马铃薯,黄油也只剩下可怜的一小块,只够涂面包用的。
另外老弗洛林杰还买了一张补桌布用的粗布,为此他被滩主狠狠地瞪了一眼。老弗洛林杰用的的桌布是他们搬进去的那间小屋之前的主人留下的,那家人刚刚因为生病死了。一开始,老弗洛林杰很担心儿子会被传染上,结果儿子除了身体瘦弱一点之外,还是健健康康的。他的个子很高,比同龄小孩高半个脑袋。
阿布卡婆婆家离市中心有些距离,房子盖在绿油油的小山坳里。老弗洛林杰照例让儿子在外面玩儿。阿布卡婆婆则塞给他两块花生糖,吩咐他不要乱跑。
弗洛林杰像平时一样在院子里玩了一会。一阵风吹来,他下意识地挡住眼睛,风停的时候,弗洛林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白影子从不远处的小山上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