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
我哀怨地看着他,无比难过地讲。
“那再好不过了!”
他愣了愣,不再迟疑地苦涩着告诉我:“既然你都知道,那么现在你也该知道,我想你走到大山外面去,你可以去找……”
“竺寸草!”
我急忙堵住他的嘴。
“别说了,”我望着微笑的他啜泣:“我知道你想什么,可我不会走,更不会去找他的……”
“为、何呢?”
“因为我不要离开你,竺寸草,我爱你……”
他又笑了,笑得西沉的太阳都红到家了,山林游荡的魂灵该是迷路了,而最后的清醒中,他就是这么笑着来问我说:“我这么坏,老逗你,干嘛还爱我……”
“我……”终还是说不上所以然的,他嘴角牵扯出久违的坏笑,而眼里欲言又止的话只剩眼神间一个沉寂的交替,于是什么都不用多说了,因为爱情:终究不问缘由。
“蜜豆!”
冰凉的指尖拭落我温热的泪,然后我听到他艰难的说:“再让我吻一次,好吗?”
我难过得哭惨了,于是最后的吻别轻轻浸染到泪水的腥咸里,又糖一样的化开。
“我知足了,蜜豆!”
很短的,也是足够回味一生的亲吻了,他还是不得不离开地松开乐了我,也是那么爱怜而熟悉地把手轻轻捏到我鼻子上来。
“我不会忘记你的味道,蜜豆!”
他在我耳边风一样地呓语:“因为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甜蜜……”
声音像夜幕那般,就这样子低了,他捏在我鼻翼上的那双凉掉的手,叶子一样飘了下去,落了一些,又低低地落了一些,最后安静地沉到了大地的心脏上,作别了一切曾经活过的跳动。
“不!不要离开我……竺!寸!草!”
我不甘地呼唤,可他终究没再苏醒。原来青春是鲜活的,而终究的离去,是这般叶落秋黄的。
只是,我不要忘了那些豆子一样青涩的时光,还有那个常常把蜜豆挂嘴边的他。
是的,他。
没错,就是他。
那个一直随着我在青春里煎熬的他,那个一直在青春里书写我甜蜜回忆的他,其实何曾苦涩呢?
他该是没有死去的,因为他永远活在我泛黄的回忆里,而思念是那么浓,哪怕像纸船一样驶进了荡漾着水波的鱼子江里,也是冲不淡的。
哦,寸草寸草,请不要走得太远,因为在豆田里还有一个姑娘,种着豆苗,熬着豆汤。
如果有天你闻到了豆香的话,就别忘了回头看看,在崖壁的山巅上,记忆着我思念的日子,无论时光如何老去,那豆藤般年轻的味道和相思豆一样火红的色调,终究都会像不落的太阳那样,擦亮你走过的每一寸金,每一寸草,甚至:每一寸心。
月亮亮在水渠的上头,于此同时,也倾泄了我灌满心的思念。
——摘自苗栗的心情随笔《亮月》
“哪里人?”
“云南昆明。”
“姓名?”
警察署,一个四面都是墙,看不到太大门窗的狭小寂寞空间里,我就坐在那一方茶末色的审讯台上,听着寂寞冷色调里僵硬的调调,生涩地回答:“苗栗。”
“性别?”穿清一色的警察戴着迷彩的帽子,像一个死掉的叛判官一样,拿着灰色的笔记着我的言辞,我觉得我所说的话,将作为呈堂证供,无论天堂还是地狱,这都是永生的污点,因为我的双手沾满鲜血,一个屠夫,是不配得到上帝的眷顾,和在人世的喘息的。
“变过性了!”想到这儿,我低低叹气,有些无奈地回应他说:“写男写女,您看着记吧。”锋利的眉宇下,是剑一样的眸,他抬起眼睛,我看不到一丝活过的光,而我也快死了,因为哪怕不闭上眼睛,我都能看到阿本,他在对我笑,就在空气里一个透明的位置,满嘴都是殷红的血,走路没有声音,我盯着他,他就那样轻飘飘地荡在风里,似乎还招了招手说:我要走了。我是那么想说声再见,可是谁愿意在作别阴阳的最后时刻去听一个囚犯的忏悔?这该是可笑而奢侈的,与同一颗种在来世的因缘说菩提无异。“多大了?”
“二十五岁。”“二十五岁?哼!”我看到警察官不轻不重地把记录本给合上了,他脸上挂着的还是那种麻木的淡漠,我低着头,然后我听到他问:“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他是自卫杀人!”柳薪的眼睛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她还穿着病服,她很用力地拽起我,然后咬牙切齿地冲着警察吼:“听好,我要带他走!”
“这是警局!”“我爸是警察局局长!”她当然还是带我走了,而且我也不得不走,因为警察局也留不得我了,我没有可去的地方,可是我也不想停下来,除了走,就是等死,所以我能想到最后的解脱,就是在行走里等死。可是她却不遂我愿,拉着我一言不发地走了不晓得有多远,最终在近得可碰到天的很高的危楼上停住了脚。“你就那么活得不耐烦么!公安局什么地方,那是你该去的吗!”她抓着头发,一副疯得很烦躁的样子。
我很哀怨地望着她,不禁回忆起这些天来陪着她在加护病房呆过的时光来,天看得到,她吃很少的饭,每天的粥就那样子晾凉在白布单上那四方方的灰木桌上,每次端东西给她,她总是很粗暴地推开我,而抓头发已经成为她泄愤得最频繁的动作,我不会忘记初见她是那种长发飘飘的清纯,而过去的时光总是回不来的,就像她早早剪短的头发,不时挠一挠就是青涩不再的样子,她的成熟让我心疼,而她一切的伤痛都是我带去的,我深知,那些无理和傲慢,不过脆弱,好似是望不到头地,将将一顿深藏。曾几何时,她是一个多话的姑娘,能说很多的故事,也是那么不吝惜地,为着一段不朽的青春,去聆听花开。而自打住院以后,她开始焦躁,她开始不安,她开始狂躁地坐在惨白的落地窗前,只是挠头,却也一言不发。很多次,我都不忍她这么伤害自己,所以很没有顾忌地去拉住她,也是那么没有顾忌地说:“我欠你一只眼睛,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