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碰我!”
我厌恶地推开他:“别拿你做贼的手来碰我,你脏得让我恶心!”
他望着我,彻底僵住了,我看到他下意识地把手背到了身后,轻轻蹭了两下。
我轻笑起来:“呵呵,没用的,你别想干净,因为你的心太脏了!”
“够了!”寸草听不下去地呵斥我:“你的嘴更脏!”
“寸草!”
他又摆出一副哥哥的架子,谴责地望着他。
“阿哥你也够了!”
“你,还有你!”
寸草在我和寸金之间徘徊地望了一眼,然后抱着头很是抓狂地喊:“我受够你们了!一个拼命的冤枉,一个拼命地背黑锅,这样有意思吗?”
“寸草,别乱说话!”
“我没乱说!蜜豆!”
寸金忽然很紧张地去拽寸草,但寸草已经像不受控制的浮萍一样挣脱了束缚,冲到我面前很崩溃告诉我说:“想知道为什么阿哥会去给秋波婶儿当养子吗?我告诉你,那是因为秋波婶儿第一眼看重的人是我!他是替我的,很无奈地替我的!村里只有张老爹和秋波婶儿两个人有意愿领养,那个你视为叛徒的人不是我就得是他!”
“还有!”他指着寸金用手挡得遮遮掩掩的衣服:“这身衣服是我去偷的,一直以来,和你作对的是我!是我!你不可以这么煮豆燃豆萁地对他,否则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时光好像真正地停了下来,我仰望着一方充斥着记忆的天,远处,一个穿着金马甲的少年如多年前那般地,站在了土黄色的矮墙旁,阳光泡沫一样地洗着他的脸,他苍白地告诉我:“我没变。”于是没人相信他,他像一个王八一样背着让我厌恶的壳匆匆路过了寒冷的青春,然而始料未及的是:我浪费掉的甜蜜,竟是他喝的西北风。
可以消失地,那泛白回忆里多余的白粉笔,是痘印一样难看的青春。
黑板里埋葬的旧时光,死一般灰得冷色,日子是漏水的桶,滴滴答答流逝掉我来不及过活的命。
风也快老死了,无言地,再不能诉说黄昏里弥漫着初恋的故事。
心开始没有耳朵,偶尔地,已不曾听说爱情来过的传说。
而想一个人,还是那么久,仿佛是若即若离的远歌,隔了几个光年的距离。
我等了无数次轮回,在上辈子的重逢,待下辈子的陌路,可这辈子的天,不想却未曾拂晓,闭眼的暗夜是那么地黑,我失去的永恒,竟是光明:最无助的短暂。
——摘自竺寸金的心情随笔《豆末青梢》
不知道该怎么说苗俊这个人,明明是城里人,可是笑起来竟然有乡下人的土气,没事儿就是一副傻傻的样子,宽边的眼镜儿像古板的桥一样架在鼻梁上,还记得我给他推车的那天,他穿着很高的水鞋,瞪不是那么扎实的瘦身板儿像电线杆子一样单薄,车轱辘就风火轮一样嗖嗖地往后打着转,我用力从后扶住的时候,他又是那样的傻笑,就像开了花的铁树一样,看着会觉得是那么的新奇的。
“是你呀,你是新来的老师么?”您听到了,我问的问题不算尴尬,可当时的场面是很尴尬的,他透明镜片里的那双眼睛弯成了月牙一样的微笑,嘴角也很夸张地上翘着,就像早就定性的苏雕一样,就是不会说话。我就这么低着头推着他,而这个腼腆的大男生就像一个害羞的姑娘一样,是不是回过头来看着我,路上漫步的叶子轻飘飘地刮着,他的笑变成了桃花一样的风,刮得我有些无言以对,似乎就光是低着头,都是一种不自然的罪过。
“水鞋容易打滑的!”到小茅屋门口的时候,我替他的车上了锁,看着他满是泥浆的鞋子,我提醒他说:“下次骑车应该穿防滑的鞋,不然会不安全。”他满脸都是花一样的灿烂,我抱起一摞书来,有些难以理解地摇头,他却是把我手上的书硬是给抱了过去。“谢谢你!”他说:“你是个好人。”说完这些,他就跑掉了,甚至来不起把不小心落到地上的书签给捡起来,我拿起来看了一下,上头写着一句很普通的:学海无涯。那是一个叶子一样的形状,一看就是纯手工的。我看得出,他是一个很用心的老师,我拾到的这一打有十五个,每一个剪裁得都很整齐,像是小册子上红色的小奖章,规矩却又别出心裁。他也该向这些叶子书签一样,是一个看似相同,却又与众不同的人。好比说,他戴很寻常的眼镜,但藏在后面的眼睛会那么不寻常地呆起来,又好比说,他穿很大码子的鞋,但是走起路来,像一个扭扭捏捏的姑娘,不是太那么地爷们儿。而最震惊地,是他是个同性恋,这个消息是寸草告诉我的,那是在窦泌失踪的那段日子,后来寸草不知从哪儿得来消息说窦泌在昆医附二院治病,所以就跟着去了,只是不幸的是他回来的时候就病了,透着风的板房是那么地冷,那个挂在长木棍上的吊瓶就那样子插在他的手上。
他咳嗽着告诉我说:“阿哥你有大麻烦了,蜜豆那傻瓜喜欢上别人了。”我当时并不相信,还那么不轻不重地在他的头上扣了一下,没好气地骂了他一句瞎扯。可谁知他说:“是真的,她是为了苗俊傻到跳山的,只是更糟糕的事情在后头。”“什么?”我紧张地问他:“是窦泌不好吗?”“比这个还糟糕!”他说:“苗俊他变性了,现在成了个女人了,也就是说,窦泌爱上了个人妖。”我一听就惊了,我心疼我的窦泌,她竟然得了这么肆意大胆的病,冲动让她变成了疯子,她竟然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我也难过,她终于情窦初开了,只是她爱的对象不是我,这该是多么地心酸。再次见到苗俊那是不久后的事儿,如寸草所说,他真的变成了女人,但窦泌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她叫他栗子,她和他的亲密让我嫉妒,我看到我的窦泌就那样浑然不知地把手挽在他的胳膊上,而他望向我的眼睛,有些难以捉摸的光。很久之后,当我明白那层光的意思的时候,我已经受伤。这事情还得追溯到几天前,大妞来管我借书的那个日子,她说,她想借一本英语书去看看,我随便拿了一本给她,问道:“这本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