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傻了,真的傻了,迷糊中,好像听到了心跳,但那不是我的,那砰砰的跳动,来自于屋内——那两个人的,心的呼应。
那一刻,我好像真的有看穿,仿佛眼前凭空架了副透视镜,我看到两颗紧挨着的心,红得几乎就要滴血。我再摸摸我自己的胸腔:凉的;我不可置信地将手嵌进肉里:空的;哦,我真的没有心,或者说,我的心早就死了,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是半个活跃在生人气息里的木乃伊,昼伏夜出,没有心跳,没有心动,只会僵直着走过每一步消失的路,然后伴着一股股窒息,行尸走肉着。
谁知道,我是多想活一次,多想像他和她一样,鲜活地活一次。
多少次夜里,我都哭着醒来,我恐惧地大叫,因为害怕雷鸣,只是,每一次,我都只听到自己的哭喊,每一次,我都捂着心猝死,最后又一次一次地从猝死中醒来。
没人安慰我,始终陪伴我的,只有自己的影子,这个世上,不懂得背叛的,也只有影子,它和我一样,不需要心跳,就像它和我同样地深知:只要没有呼吸,就永远不会窒息。
我想,这都是天意,我注定是一个没有心的人,这是命的安排,只是那些不信命的人,妒忌我的信命而已。可是我的命,已经乱作一团,寸金,寸草,栗子,还有苗俊,这里头有着太多的纠葛,没人教会我——如不能喘息,那又该怎样苟延残喘?
风来了,却没有雪,我却是带着满身的冰冻,将寒意融化进屋内的心的温暖。栗子仍是坐在床头,俯身到寸金的额头轻轻一吻,她脸红了,但脸上却挂着我从未见过的幸福的笑,她从未对我这么笑过,虽然我知道爱情和友情,实在没什么可比性,但这是真的,至少,在我住院的那段期间,她从未对我这样笑过,那时候,她还是我的医护,照顾我,是她的责任,可是寸金,一个于她而言,是一见钟情的人,她不附带任何责任,却又像有着一切责任般的照顾他,这就类似于一个巴掌固执地拍到了棉花上,让本身的松软,化解到了更松软的松软中,栗子就是这个沉浸其中的,陶醉的女人,拖着下巴沉醉在她编织的无比撩人的幸福感中,寸金在这时候醒了,唧唧歪歪地在跟她说些什么,但我什么都听不到,我只能从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栗子衣服上在这时候多了块儿呕吐的秽物,寸金无比抱歉地伸手去替她擦拭,熟稔得像一个老手,哦,是的,他真的是一个训练有速的老手,曾几何时,他也曾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用大手牵起我的小手,走过了无数个春秋,寸草老欺负我,他总是第一时间站出来,为了我去欺负寸草,回忆起来,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儿了,而今的时刻,曾经不再,未来的路上,也只有我一个人,天晓得我走得是多么地孤独,而这孤独,又该是多么苦涩的心酸。
天边的星星,疲累地闭上了眼,月亮披着霞光,清冷地罩在了十里坡无人的角落,竟说不出一句话,我从兜里捞出一把白兰豆:这是他曾经给过我的,而今我要还给他。凉了的温度,晾在了窗台,风悄悄地拂过,不留下一步足印。
不要说,爱是漂流瓶——
时光流进瓶颈的,是风到不了的方向。我几度沉浮,却到不了有你的尽头。
不要说,爱是漂流瓶——
无数次的晃荡,是倒流的漩涡,我随波逐流,迷失了去时的海。
光芒葬在了消失的昨天,我再没看到过船只的泅渡,霎时间,斗转星移。
不要说,爱是漂流瓶——
风灌进回忆的,是天褪不掉的颜色。我几度辗转,却走不出有你的轮廓。
不要说,爱是漂流瓶——
无数次的踱步,是逆行的罗盘,我跌跌撞撞,遗忘了来时的路。
呼吸活到了等待的明天,我再没听到过吊钟的心动,刹那间,万籁俱灰。
不要说,爱是漂流瓶——
你到了天涯,我去了海角。
流动的云掉进了平静的海,我看到成片湛蓝的漂浮,点缀了今天:花白的泪。
向左,亦或是向右,一个擦肩,一个回眸,已再无邂逅。
不要说,爱是漂流瓶——
轻轻的徘徊不过是心的空落落:我不懈的追逐,你无悔的放逐。
——摘自窦泌的心情随笔《漂流瓶物语》
不远处的石桥上,月色将冷,大妞和窦秋波正站在桥头攀谈些什么,风一头撞散了东西南北中,我收住了脚下的步子,藏匿到了一颗小树的后头,探听着婆娑背后的窃窃私语——
“好丫头,你这可真是太有心了!”
“您不必跟我客气,这都是应该的。”
“瞅瞅,谦虚了不是,要不是你把那借条给我,我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儿呢!”
“照您这么个分析法,那我觉得您最应该的感谢人是寸金哥哥,要不是他屋里的书随我借,我还真没法儿把偶然发现的借条给您呢。”
“哼,别跟我提那个臭小子,那就是个吃里扒外的混账,真瞒得我好苦!我早问他刚工作那几个月的工钱去哪儿了,他死咬着骗我说丢了,我早怀疑这里头有猫腻了,敢情还真是去救济窦泌那小贱人一家子了,真是够该死的!”
“话可不能说的这么难听,寸金哥是多么老实的人啊,说不准儿是被窦泌给坑了呢,再说了,转来转去,这借条不是也转到你手里了嘛,您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哼,可是借条被那臭丫头撕了,这下子要我拿什么去对付窦泌这个眼中钉呢?”
“办法总是人想的,您也别太愁了,要我说,风水轮流转,她总有得死的那天!”
“哈哈哈,这话我爱听,来来来,大妞啊,把这个收着,算是婶婶儿我的一点儿小意思。”
“不不不,这样不好吧。”
“要的要的,你就收下吧,算是一点儿小意思,以后合作的日子还长,你可别让婶婶儿失望哦!”
借着白色的月光望去,只见窦秋波满脸虚伪的笑意,愣是把一个果篮硬塞到大妞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