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赤土路上吓人的一幕,我并没有急着向前迈脚,忍着烫站在原地观察了好一会儿。
我发现人群里那几个孩子,似乎并没出现融化的现象,其中只有一个,只融化了一次,而且我发现男鬼融化的次数较少。
再往远处看,有许多走在前面的鬼已经不再融化,四平八稳的向前一步步挺进。
我心下疑惑,这是咋回事?难道,融化是有次数的?化够了次数就不会再融化了吗?那为什么女鬼融化的次数相对来说比较多呢?
就在我疑惑之际,老家伙一声招呼都没和我打,已经独自走出十几米远。
这老不死的也不说等等我!我在心里不满了一句。
不过,我发现,老家伙的脚这时已经化没了,而且正在连连惨叫,听着他那叫声儿,我心里忍不住一阵发毛,嘴里骂了一句,麻痹这黄泉路,也太变态了吧?
孔圣先师曾经有云:“既来之则安之”,孔圣先师曾经还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投诸亡地而后存,开弓它就没有回头箭!”
呃,后面这句,好像不是先师曰的,好像是孙大将军曰的,不过,后面那句,我相信先师也能够曰出来的!
不回头就不回头吧,我是个三好学生,最听老师话了,那些教室门上放水盆儿,粉笔盒里放死蛇的事儿,我从来都没做过,所以我抬脚向老家伙跑去。
我这一跑不要紧,顿时惹来许多鬼的惊艳围观。
只是,惊艳围观的那些个眼神,显得有些不大正常,全部是讥讽和幸灾乐祸。
奶奶的,你们都啥眼神儿呀你们?特别是那位融化的只剩下半颗脑袋、一只眼睛、半片儿脸的那位美女,还是看看你自己吧,都成啥德行了还嘲笑我呢!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赤土路,原来融化的是生前背后说闲话的人,生前说别人一次闲话,就会在赤土路上融化一回,而且在赤土路上还不能跑,跑只能加剧融化速度和融化时的痛苦。
虽然我在背后也说过别人不少闲话,但我并不是鬼,赤土地面只是让我感觉脚底板有点发烫,却融化不掉我,我算是鬼中另类了。
当我安然无恙的跑到老家伙身边之后,那些原本围观看热闹的老鬼女鬼们,立刻傻了眼。
那位只剩半颗脑袋的女鬼,更是把眼一闭无语不已。
不光是他们,就连被我赶上后,一把扯住的老家伙,也十分惊讶地看着我。
我见自己并没有像那些鬼魂一样融化掉,这时也在心里长长吁了口气,然后对老家伙说:“老人家,我背着你过去吧。”说着,我一抬手,把老家伙整个身子拽到了后背上,背着他就走。
不料,老家伙这时竟然不依了,在我背上大呼小叫:“我的脚,我的脚……”
我低头一看,地上有一滩殷红的血水,那无疑是老家伙的双脚化成的。
呃,这可咋办呢,看着地上的血水我有点犯难,总不能背上背个老家伙,手里再捧一滩血吧?
这时就听老家伙说:“你先把我放下来,等我化过一次以后你再背我。”
听老家伙这么说,我一想也是,等他化过一次之后,再长全乎了,再背上他走也不迟,要不然,背上背着老家伙,手里再捧一滩他双脚化成的血水,那还不够膈夷呢。膈夷,是我们家乡的土话,也就是恶心、膈应的意思。
于是,我把老家伙放了下来,老家伙一着地,又杀猪般嚎叫了起来,一边嚎一边向前走,竟然还不忘问我:“你、你小子咋不化呢?”
我舔了舔嘴唇,给他回答了一个最经典最拿手的答案:“不知道。”
老家伙听到这答案一愣,又问我:“你活着的时候,是不是从没说过别人闲话?”
我也一愣,反问道:“难道说人闲话,来到这里就会融化吗?”
老家伙这时,小腿已经化没了,比我矮了一大截,脑瓜顶只能达到我手肘部位,他仰起脸看着我说:“是呀,哎呦……这条赤土路的别名就叫闲话路,只要生前说人闲话的,到这里就会化成浓血……”
我问他:“那你生前说过别人不少闲话吧?”
“呃,”老家伙听我这么一问,立刻语塞,显得很没面子的,把脸扭到别处,嗷嚎的更加凄厉了……
老家伙和其他人一样,一边融化,一边锲而不舍的向前走着……爬着……最后是像个血球似的,向前滚着……
后来我才知道,如果你停住不走,原地踏步,任由身体融化,那身体融化起来,就不论次数了,将是个没完没了,所以这些鬼,不论融化成啥模样,还是要不停向前走。
不得不说,这条赤土路,比之前的草埔路还要变态!
我一直紧紧跟随在老家伙身边,亲眼看着他的身体一段段融化成血水,最后肚皮也破了,肠子内脏之类乱七八糟的零碎也散了一地,但是那些零碎没在赤红地面上存活几分钟,跟着也化成了一汪猩红的血水,看的我是既发毛又恶心。
不多时,老家伙发出最后一声惨嚎,紧接着,仅存的一颗眼珠子“啪嗒”一声,跌落到血窝里,溅起一个小小的猩红血花之后,像颗掉进红咖啡里的木棉糖,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见状,停下了脚步,忍着恶心,盯住了老家伙化成的那滩血水。
血水在无声无息中慢慢流动,汇聚成一个佝偻的身影,然后像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慢慢膨胀变大。
一会儿功夫,血水膨胀成一个佝偻苍老没有面目的血人。
这时血人一个翻身,忽的从地上站起,张牙舞爪向我扑来。
我顿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的抬脚就踹。
就听老家伙“哎呀”一声,栽倒在地,恢复了本来面目,骂我道:“你个死小子踹我干啥!”
我不示弱道:“你个老家伙扑我干啥?”
老家伙翻身站起:“我是扑你么,我是想爬你背上……”
这话听的我哭笑不得,由于老家伙一会还得化,听他这么说,我不敢跟他多矫情,一把扯住他,拽到了我背上。
人鬼相比,最大的差别就是,鬼对于人来说,没有分量,人对于鬼来说,重若千钧。
老家伙此时在我背上,几乎让我觉不出丝毫分量。
我背着他甩开大步,无视着这方天地中所有鬼魂或是艳羡、或者惊愕、或是疑惑的奇特表情,一路高昂,走向前方的那条地平线……
不过,当我背着老家伙,经过之前那个鄙视过的女鬼身边时,我突然想起了很早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那是一个非常有内涵的笑话。
笑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瞎子和一个瘸子,这两个人呢,过独木桥。
瞎子呢,眼睛看不到,对他而言,独木桥太窄,搞不好一脚踩空,饮恨桥下。
瘸子呢,一条腿不好使,走起路来一咧一咧的,容易跑偏,容易从独木桥上直接栽下去。
于是呢,两个人就在岸边想主意,想啊想啊想啊……最后,瘸子灵机一动,想出个好主意。
啥好主意呢,就是让瞎子背着自己,自己呢,在瞎子背上给他指点着路。
瘸子把这主意对瞎子一说,瞎子立马同意,两人一拍即合。
于是乎呢,瞎子就背上了瘸子,由瘸子指点着路径,瞎子一步一挪地走上了独木桥。
当他们走到桥中央时,瘸子突然大叫一声:“桥下有人洗澡!!”
瞎子闻言,立马接了一句:“是个女的……”
话说,瞎子怎么知道桥下洗澡的是个女的呢?他又看不到,后来我想明白了。
此情此景,我想起了那个笑话,忍不住扭脸看了看背上的老家伙,不知道一百多岁的人看到漂亮女鬼,会不会和那瘸子一样有反应呢?
哎,好像没反应呀,看来他这一百多岁的老蔫巴,是不行了,应不起来了……
赤土路和之前的草埔路,路程差不多,走起来感觉都挺漫长的。
由于这里天上没有太阳,更没有日月星辰,导致我没办法掐算此时的具体时间。
我一边背着老家伙踩着滚烫的赤土路往前走,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也不知道从家里出来到现在,过了多久了,这破地方,连个掐算时间的参照物都没有,哎,你说它咋就一直这么不阴不晴不明不暗的呢?这里不会连白天黑夜都没有吧?看看这倒霉的血红天空,咋就跟一块用过的带护翼的那个啥似的……”
此时,以我自身的感觉来说,这时的时间,至少在上午十点钟左右,因为通阴符已经被我偷着使用了四张,除去有叠加的可能性之外,这时至少也过去了十一二个小时。也就是说,家里这时的天,现在应该早就亮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唉……只怕家里人现在已经发现我不在了,只怕也已经发现我放在写字台上的纸条了,不知道蛤蟆母亲她们看到我的纸条会怎么样。
特别是小悦,我真不敢想象小悦因为我的离家出走,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她不会哭红着眼睛,像疯了似的四处寻找我呢?
一想到小悦,我就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想再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