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将会是什么样的一场战争。
少年究竟是不是首领的密友。无人可知,舰长亦不敢求证。
在大多数场合,他们只敢尊称其一声“郝公子”。这是一支不为任何国家效力的私人军队,由赫司令进行指挥督导。而郝公子,则是比赫司令更高的存在,没有人会比他更高。
他们都是隶属于郝公子手下的战士,被命名为“远征军”。所有战士都知道郝公子才是他们的首领,并且见过他的面目。仅仅是远远望上一眼,恐惧,就会在心中疯狂生长,令人窒息。
那是发自心底的敬畏,并且心甘情愿为其卖命。他身上流露着一种看不到、却感受得一清二楚的气息,令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他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强者!
至于与郝公子交谈过的人,则是寥寥无几。很少人敢看他的正脸,偶尔瞥见他的身影,也总是一个人伫立着,在一个地方站上很久,一动不动。
有时候,总会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菜鸟,毫不畏怯地上前敬礼打招呼。但郝公子不理不睬,转身走开。
但其实大家都极少看得见他,上述的那些,只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了。
有人说,每当月圆之夜,郝公子就会背生双翼,振翅向天,而且还会长出狰狞的獠牙。
也有人说,郝公子身长九尺,容貌俊美如天使,并且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绝世奇才。
甚至有的人还说,没有人敢看郝公子的眼睛,因为只要盯着他的眼睛看,身体就会变成石头,痛苦地死去。
所以,当舰长从少年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感到无比震骇。
虽说不敢面对是错误的。但那一瞬,舰长鬼使神差地选择了避让。
至于原因,有很多方面吧。至少,不可否认,远征军成立十年不到,所取得的成就,令他国势力无比害怕和重视。
这里是南极。数十年来,很少人愿意踏足如此恶劣的地方。除了肩负着不一般的使命,使他们义不容辞。
连同本次行动的总指挥——舰长在内,一共十二人出战。代号为S-D-5的生化剂,使他们原本脆弱的肉体变得强韧,对伤痛麻木,并且大幅增加了自我修复的能力。还有P系列的轻甲和点射式能量武器,还有一些实用的小工具,人手一套。这是每个士兵的基础配备,他们可以通过完成各种任务,累积战功,并消耗战功用以更换性能更佳的生化剂,或是换取更好的武器,以便下一次,更出色地完成任务。
这种程度的科技,远远占据在整个世界的顶点。然而,那是以前的情况了。
大概几年前,种种迹象表明,别的国家的科技,也开始有了不容小觑的成果,并且对远征军施加了不少压力。也许是军中潜入了间谍,窃取了他们的资料,这对他们的发展极其不利。当郝公子知悉这一现状后,便下令将这些国家设立的秘密研究点一一铲除。
舰长的军衔是上校,对这样的任务早已不再陌生。这里面的凶险,他深有体会。近距离的交火,倚仗近身器械展开白刃战,哪怕有S-D-5的保护,依然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就好比普通的身躯无法承受一颗洞穿心脏的子弹一样,只要稍有不慎,就会牺牲。
不过还好,敌方的配备通常要比远征军差上好几个档次,加上敌明我暗,交战起来,大多都是一面倒的碾压,稍微提防一下他们的临死反扑,以零伤亡取得胜利亦是常有的。舰长服役四年,从菜鸟般的新兵,混到如今的地步,目睹战友倒在血泊中的次数,屈指可数。
军官的最低级别是少校。而身为少校,或许数天前,他还是一位必须完全服从上司命令的大兵。军衔无法通过消耗战功来提升,而是要接受一系列考核。
远征军一共四千余人,除去极少数不参战的科研人员,拥有军官及以上级别的,包括他在内,只有二十三位。
首领不算在内。
所有士兵都有参加考核的资格,并且都参加过。舰长已不愿过多回忆,那是何等残酷的经历。最终侥幸晋升成少校,通过了考核。但也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气,如果重来一次,他可能不敢再尝试。
雪中的营地,已经近在眼前。这次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随身携带的反侦测雷达显示,敌营没有响起任何警报,也就是说,没有发现他们的逼近。即使如此,敌营的防卫工作依然很到位,舰长的雷达无法窥视到内部的情况。舰长决定偷袭,这样可以很大程度上减少伤亡几率。
舰长吩咐手下做好准备,占地数公顷的敌营只有一个正门,四周都是高墙,坚固异常,常年的暴风雪亦无法侵蚀其分毫。
信号干扰器恰到好处地掩护了他们。一行十二人,以舰长为首,沿着铁墙小心翼翼地行进着。
舰长走得很慢很慢,每走几步,都要停下来好一会。终于,舰长脸色一喜,迅速摸索出一把毛刷一样的玩意,在墙壁上来回刮蹭着。
凡是被他毛刷刷过的金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的溶成一滩铁水,却没有使脚下的坚冰融化,实在不可思议。不多时,一个恰到好处的洞口呈现在众人眼前,舰长一声令下,众人有条不紊地一个个钻了进去。
舰长跟在最后。敌人绝对想不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悄然闯入,待他们恍然反应过来时,想必局势已经牢牢掌握在他手里了。
穿过墙壁后,进入的是偌大的仓库,里面没有一丝亮光。所有部下都迅速部署好,藏匿在最有利的位置,等待舰长命令。
仓库面积很大,有两个门口,两扇门都是闩上的。里面陈列着密密麻麻的货架,堆满了各种材料。仔细一嗅,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这些东西都还很崭新,似乎整个营地也才建成不久。
舰长开着夜视仪,巡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时间宝贵,舰长一声令下,两扇门同时被掀开,战士们瞬间冲出。
……
寂静。
没有预料中的错愕目光,也没有喊叫声,警报声,枪声。出了仓库是廊道,此时的廊道上,见不到任何敌人。
舰长只是稍微惊讶了一瞬,旋即吩咐部下莫要停顿,迅速散开,寻找敌人的踪影,不要犹豫,反抗的一律射杀,携带武器的,直接击杀。
他可是老大,扛把子,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露出惊慌失措样子。哪怕……
不,怎么能那样想呢,局面已经被他掌控了。
所以,舰长大摇大摆地在廊道上走着。如果敌人率先发现了他,并向他集火,那么,他会感到——兴奋的。
只需要十几个人,就可以轻易摧毁上百人甚至上千人的敌军营地,身为上校,拥有比部下更加精良的装备,他需要害怕吗?
可是,很奇怪,一路走来,每一个房间都没有人,可是各种仪器都打开着。亮眼的白炽灯光,刺得舰长眉头微皱。
就好像……敌人早就察觉到了一样。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确实……眼下的情况,已经超出了舰长的预计。
间谍……
那个少年!
舰长身形一顿,同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吗的,上当了!
舰长懊恼万分,芳儿很可能正在被敌人劫持,如果真到了那个关头……他、他该怎么办?
可该死的……应该是自己吧,如果当初再强硬一点,不让她跟上船……
但眼下不是思考的时候,他腰间的通讯器已经震动了起来。并向他传递了密语。
未发现敌人。
未发现敌人。
未发现敌人。
……
接连传来九条相同的讯息,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每隔一段时间,向舰长报告自己的情况。
然而,还有两道讯息,迟迟没有传来。
他们……有可能一瞬间就被杀死或是被完全控制,来不及传递任何信息。
舰长终于按捺不住,疾奔起来,疯狂寻找每一个角落。禁锢在他手腕上的雷达荧幕,早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代表友军的蓝点。
可能是部下们跑出了侦测范围。
也可能是……敌人干扰了雷达的信号。这说明什么?
这次面对的敌人,所具备的科技级别,恐怕在他们之上!
这怎么可能?
情况不妙。这个想法太荒谬了,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他也不能束手就擒,他必须制造一些变数。然而,到第二次讯息交换的时间了,这次,只剩下四名部下传来了密语。
负伤。
未发现敌人。
未发现敌人。
死亡。
从仓库出来到现在,三十秒。他只剩下了两个战友。
紧接着。挂在耳侧的耳机响了两声,同时传来一声嘶吼:“队长快逃——”
舰长的身影,霎时快到只剩下一道残影。这道声音,使他瞬间知晓了发声的方向。
他狂奔过去。跑?哼。
然而,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这不是直觉,这是身体仪器传递的信息。舰长一凛,以极限速度向一侧避去。不过是一刹那,他几乎跳到两丈开外。
没有人向他开火,只是他头顶的灯泡突然亮了。舰长挣扎了两下,发现竟没能起来。
那是一盏发着黄光的灯泡,看起来很普通,很老旧的款式。
发现敌人。
这是舰长传出的讯息。除此之外,他几乎动弹不得?
好像是灯光把他束缚住了,连眼皮都无法眨一下。离他最近的一道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那个人,挂着戏谑的笑容。
……
怎么会有宛如实质的灯光?
但地牢里昏暗的黄光是普通的,没有对他的行动造成任何妨碍,不炙热也不冰冷。有那么几瞬,舰长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他被俘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每个人都被关押在不同的狭小牢笼里。一共十个。
只有舰长是清醒着的,其他部下都瘫倒着,没有一丝声息。还有两个,见不到,想必是战死了。
押解他的,是两个男人,一个戴着军帽,一个没有,露出了黯淡的橙色碎发,看起来很显年轻,比他大不了多少。
“郝文逸,在哪里?”橙发青年用生涩的汉语,对舰长拷问道。
舰长冷漠地与他对视,没有回答。
“逞强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橙发青年双手抱胸,灰眸微眯,仿佛在想着如何逼他道出。
军帽男人的身上传来一阵杂音,随即,对橙发青年说道:“先生,又抓到了一个。”
“带进来。”
当少女被五花大绑地人从门口像货物一样丢进来的瞬间,舰长的脸色,终于抑制不住,变了。
橙发青年看在眼里,嘴角翘起,漫不经心却稳稳接住,低头略微看了一眼,啐道:“女孩子?真是稀奇。”
“郝文逸,在哪里?”橙发青年又重复了一次。
“不知道。”
“哦?他是你们的首领?”橙发青年又问。
“是。”
橙发青年脸露失望之色。随即,他将少女放到地上,对军帽男道:“这些人都没什么用。”
“杀了?”
“justyoulike。”
橙发青年一脸索然,摆了摆手,走了出去。
“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投靠我们。”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投靠了我们,你就自然知道了。”
“我……我考虑一会。”
“十分钟。”军帽男比划着手指,戏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这个昏暗逼仄的空间。
仿佛一点都不在乎。
“芳儿!你……你没受伤吧?”
少女是清醒着的。
“我没事……可是,我们……是不是战败了……”
“是。”舰长想要为少女解开绳子,可他自己也被锁在牢笼内,虽然没被搜身,但他觉得,眼下已经没有反抗的必要了。
为什么遇到的是如此可怕的敌人,强烈的挫败感令他几乎昏厥。
“我们投降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会有机会逃出去的。”
……
其实,舰长想到的是——自尽。实际上,他指挥着的部下,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只要他想,他可以瞬间摧毁所有装备,连同生命一起,不让敌人得到任何战利品。
在他们的信条里,没有失败,只有死亡。其实,摧毁一切,是作为队长的他,此刻必须要做的,否则就是违反了军规。
投靠敌人?这个念头一掠而过,舰长不由苦笑。
芳儿并没有被植入S-D-5,她不会受到任何人控制,她只是个普通人的体质,未经过任何改造。如果选择摧毁,舍生取义的同时,同时便意味着……丢下她一个人。
他犹豫了。
说服她?他更加说不出口。
压抑的空气中,剩下的只有沉默。
十分钟很快流过。厚重的铁门再次打开。
一名少年踏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下来了。
少年负着双手打量他们。
“干嘛这个表情?”感受到舰长择人而噬般的目光,少年被瞪得好不自在,遂问。
“我是不会投降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舰长咬牙切齿。
“嘁,有病。”少年啐了一声,摸出一串钥匙,不紧不慢地,先给少女松了绑,然后把所有牢笼一个个打开。
舰长向少女使了个眼色,少女瞬间会意,踮起脚尖跟了过去。从背后勒住正在开锁、毫无防备的少年。
“哎……我知道你很感激我,但是以身相许就用了,拥抱也不用了……放开好吧,你男朋友该找我拼命了!”少年斥道,连忙挣扎。
这话语把他们都听傻了眼。
少年又道:“好了,把他们叫醒,我还要等你们开船回去的呢。”
少女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绯红,急忙放开了少年。舰长仍然没有反应过来,惊疑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靠……你还好意思问,我来救你们呐。诶,真是的,一开始看你就觉得你不靠谱,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太令人失望。”
“你……你不是他们派来的间谍?”
“哦?”少年干脆懒得说了。
“那……那些家伙呢?”舰长不好意思再出声,只好轮到少女问。
“都干掉了。”
“你一个人?”
“废话,不是说了吗,我可是文逸的好哥们,要是一个人搞不定,还不被他笑死啊!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确实怪不得你们。嘶——,文逸他真是……”少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哼!都怪你!不是说好见死不救的吗?”
“额?”少年恍然想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勺,“是这样嘛,我突然想到,要是万一你出事了,而我竟然是在旁边看戏的话,被云大哥知道了,估计得恨死我吧。我最怕被人碎碎念了,所以,没办法咯。”
“对不起。”舰长将五味杂陈的心情强行按捺下,郑重地向少年道歉。
“好了,等大家都醒了,就赶紧回去了。文逸那边,我会亲自跟他说,你们安心回吧,不会有麻烦的。”
“是!”
临别。
“任公子,在下斗胆向公子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郝公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哦……他呀——”
“……”
“管他什么样呢,反正没我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