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罗沙和慕星连夜乘专机回上海,再转私人轿车回到安镇市时,已经是次日傍晚。夜色悄悄的,开始缓慢柔和地往这大地笼罩而去,橙红如焰的夕阳,仅余一丝系在海平线的边缘。
这里是安镇市华硕公园后山一僻静处。两人一前一后,徐徐穿行,最后停在一片幽静的小片树林中。白罗沙瞥见眼前的一棵老梧桐树,不由一阵失神。
十六年前初冬。
在那个年代,原本应是荒无人烟的岛屿,已经被郝耀镇和安文田建设得相当有规模了。岛屿上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各类商人。相比之下,人数更多的,是进行着建设的建筑工人们。
那时候,安镇市的学校还没有一间落成。然而年仅十二岁的白罗沙,却不得不跟随参加建设的父母来到这里。生活的窘迫使他们漂泊,到了晚上也只能一家三口挤在简陋的帐篷里和衣而眠。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白罗沙一直以来都是比较听话的,无甚怨言,闲暇的时候还常常给父母帮忙干活,日子倒也慢慢过得平缓而习惯下来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还算平淡无奇的宁静深夜。然而“末日”的传言,却使某些人心中惴惴。
尽管大多数人都嗤之以鼻,然而白罗沙可不这样认为。或许是比较胆小吧,总觉得这世界或许有很多神奇的东西未曾听闻过,正期待着自己去亲身经历见证。
无论怎么想,心中的不安,令白罗沙无法入睡。
他终于忍不住,踮手踮脚地从帐篷中悄声钻出。望着头顶朦胧的一轮圆月,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涌上心头。
好奇怪,为什么会是圆的呢,难道是眼花了吗?白罗沙无法静下心来,不知不觉,竟被一阵模糊侵袭。浑浑噩噩地,往东北方一片荒山野岭走了去。
期间阵阵阴风扫过,衣着单薄的白罗沙恍若无觉。昏暗得有些妖异的月光照耀下,白罗沙独自一人,用一种僵硬的姿势行走着,说不出的诡异阴森。如果这时候有人能从正面看着他,一定会被那完全灰黑、不带一丝白色的眼球给吓昏过去。不出五分钟,白罗沙已经伫立在一座小山包的山顶上。
在这里,竟然有一丝光芒,恰好从云缝中透出,笼罩了白罗沙全身。白罗沙眼中黑芒更盛,凝视着空中那原本不该有的圆月,宛如实质般的猩红在他眼眸里一闪即逝。过了没多久,更多的乌云将月亮笼罩了起来,原本照耀在白罗沙身上的光芒也被遮蔽住。白罗沙恍若初醒,惊得轻哼一声,踉跄地往回跑。
可怜的白罗沙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原本以为是有惊无险的一个晚上,甚至还以为是做梦,却于次日清晨才发现,睡在身旁的父母竟没有了呼吸。警方介入调查亦未能得出确切的死因,只好含糊其辞地对外宣称是死于突发心脏病。
但无论怎么说,白罗沙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更多的,却是丝毫不敢表达出来的深深恐惧。一番交涉之后,白罗沙最终是被工地的另外一对好心的夫妇所收留。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这对夫妇竟也于当晚离奇死亡。
而这次白罗沙再也无法装无辜了,因为这对夫妇的一位老乡于深夜偶然因急事寻访,眼前却是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不同于白罗沙的父母,这对夫妇的死相却是七孔流血,狰狞恐怖。而一整天都出于极度不安之中的白罗沙,根本就无法安然熟睡,帐篷外的脚步声惊醒了他。在夫妇的老乡推开帆布进来之前,白罗沙已经更先一步看见了令他崩溃的一幕,顿时惨叫一声,响彻夜空。
不用这位老乡再喊些什么,不少人都纷纷被惊醒,慌忙翻身下床穿衣穿鞋,闻声前往。正在目睹着这场悲剧的人群里,也有个别是深信有“末日”一说的。一面倒的议论下,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白罗沙就是末日的灾难之子。
场面陷入混乱,白罗沙连滚带爬地从挤满人的帐篷里逃出,慌不择路地狂奔着,虽然不少人都顾虑到法律不允许他们私自动刑,一时还不敢对白罗沙做出什么,然而一愣神之间,却被白罗沙冲出人墙。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所有人都抄起家伙追了上去,在他们的意识里,就算没有定论,那也不能让这个灾祸跑掉了。
白罗沙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亦没有因为那天晚上的变故,而变得拥有了什么超能力之类的,很快便被众人团团包围在郊外的梧桐林里。可怜白罗沙已经被吓得快要精神失常,只是一个劲地低声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
可是众人的喧骂声,早已把他微不可闻的抽泣声淹没。
正有人上前要给他来狠狠的一铁锹,忽然一道悦耳的女声镇住了喧嚣:“请等一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打扮妖娆的红纱罗衣女子,看起来有三十上下。此时,她正迈着优雅的步伐,在数道黯淡的手电光芒晃动下,不疾不徐地穿过密集的梧桐林,从人群圈外走进,最后在白罗沙身边缓缓蹲下,将其挽在怀里。拎着铁锹的大汉可是急红了眼,毕竟那对夫妇跟他的关系可不浅,不由分说便是继续挥动起手中的铁锹,眼看就要拍中白罗沙的脑门。红衣女子神色一冷,修长的右臂凌空一划,明明是什么都没碰着,大汉却是闷哼一声,连着铁锹一起倒飞了出去。
红衣女子再次张嘴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可是没人听见,因为方才的一幕大家都看得真切,顿时引起了巨大的骚动,甚至有人惊呼出声:“妖怪!妖怪杀人了!”
这个称呼,红衣女子自然是听到了,不过她似乎是很开心有人这样称呼她,因为自她口中散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然而恐怖的是,所有人都因为这浪荡的笑声,竟然全部都静寂了下来,所有人都无法动弹了。红衣女子冷艳的笑脸下,无形的恐惧攥紧着每个人的心头。
仿佛是很随意地,红衣女子再次一挥袖,所有人都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白罗沙已经完全呆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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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轻柔的男声打断了白罗沙的思绪:“在想起以前的事吗?”
白罗沙从回忆中醒转过来,叹息一声,一反常态的没有反斥慕星:“嗯。”真是奇怪,我怎么会想起这些东西呢。迅速从迷乱的思中调整过来,白罗沙接着说道:“对了,快看看他们如何了。”
慕星闻言,遂将背上扛着的包裹卸落地上,扯开拉链看了眼。确认情况无误后,正要再次合上,白罗沙出手制止了他:“等等,不是还有个小鬼吗?”
两人顿时都愣住了。
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之感,从他们各自心中泛起,并剧烈跳动。很明确地想起,本次的任务,是要将任星雷一家三口都带回来,然而一向行事谨慎白罗沙,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犯这种错误?
仔细回想下,那种恐惧紧攥心头的感觉,已是呼之欲出。
想要回去再看已经不太现实了,慕星适时的出言安慰道:“可能真是一时大意吧,反正那个小鬼也不是很重要。”
白罗沙若有所思,像刚才一样,并没有出言训斥慕星,只是神色凝重地回应着:“还是先找陛下复命再说,到时候再等她的安排吧。哎——”
说到最后,还莫名其妙地叹息了一声。
慕星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重新扛上包裹,紧跟在白罗沙身后默默踱着沉重的步伐。
两人从密林中徐徐穿行,进入地下入口,在门卫简陋的点头致意之后,白罗沙终于是忍不住了说出来,“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边说着,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慕星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从沉重的负担中抽出手,带动着年轻人应有的活力,拍了拍白罗沙的肩膀:“咳——不就是小小的失误吗,何必想那么多呢,再说,这里有女王陛下在,就算天塌下来又能怎样?”
白罗沙扭过头来,眉头紧皱地盯着慕星,神色变幻不定。想要说的话有如幻灯花影,自脑海中一一闪过,最后说出的却简短而无力:“但愿吧。”昏暗的长廊默默地记录着这句话,两人终于是不再言语。
只剩下那摇曳不定的脚步声,空灵地回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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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蜿蜒曲折的走廊尽头,是那宽敞奢华的大殿堂。正中央的宝座上,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此时神情威严、正襟危坐于其上。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协调和雍容华贵,然而却有一道脆生生的童声,不适时地响了起来:“妈妈,我饿了。”
而打破这份庄严的,正是侧身于宝座一旁、此时正拉着美妇衣襟的一名小女孩。
此刻的她,看起来是多么的惹人怜爱啊。美妇原本不怒自威的脸容上也因此多了几分柔情,嘴角泛起一丝迷醉的弧度,抬手抚摸着小女孩黝黑柔顺的长发:“灵儿啊,在忍耐一会,忍耐一会就好了。”
美妇唇间余音未消,大殿入口却忽然冲进来一个人。白罗沙快步疾踏到美妇约十码开外,再猛地止住身形,单膝跪地抱拳道:“女王大人,在下已经完成您的委托。”
美妇的视线自丁灵移到白罗沙身上,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拢:“哦,那就好,与你一起同行的慕星呢?”
不等白罗沙回答,慕星恰时地从走廊中迈出:“女王陛下,我回来啦——”
美妇嘴角再次微微上翘:“噢——呵呵呵,看来你心情相当的不错嘛。很好,拿上来吧。”
慕星将手中的包裹往前一抛:“喏!接着。”
美妇毫不在意慕星的轻佻,表面上没有任何动作,原本就要砸到她身上的包裹毫无预兆地滞止在一米开外,再渐渐落到宽长的台阶之上。温和地拨开了丁灵的小手,美妇缓缓起身上前,打开包裹查看。
看了半分钟之后,美妇忽而抬头,紧盯着白罗沙略微有些迷离的脸庞。大概是感受到了女王的目光,白罗沙蓦然回过神来,抬头与美妇四目对视着,慌张的神色一闪即逝。
两人就这样无言相视了五六秒。
美妇毫无预兆地一抬手,白罗沙轻哼一声,凌空倒飞了三、四米,几乎是落地的同时,美妇有如鬼魅一般闪现在白罗沙近前,半蹲着俯视躺倒在地上的白罗沙。“你的眼神已经在向本王坦白,你心中有愧。”声音不温不火,却带着一丝令人窒息之感,紧紧掐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白罗沙艰难咳嗽了一声,急忙地想要辩解些什么:“女王大人,我——”
美妇带着邪魅的笑容,打断了他的话:“据本王所知,任星雷有个六岁的儿子,相信这点你不会忘记吧……”
白罗沙又是一声惨烈的咳嗽,嘴角溢出一丝殷红的鲜血,借助双手撑地的力量勉强立起上半身:“不是那样的!女王大人!您的恩情我白罗沙从来没有忘记,我是不可能背叛女王陛下的!”
美妇缓缓叹息一声:“哎呀,本王可没有怀疑你,本王是不会轻易怀疑一个下属的忠诚的。嗯——慕星,你来说一下是怎么回事吧,任星雷的儿子为什么没有一并带回来?本王可是一再交代过的。相信你应该很清楚的吧?”
“女王陛下,我……”慕星猛然发现,自己同样说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只能用恐惧的眼神直勾勾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美妇,唯恐自己的下场会像白罗沙一样。
按照美妇的意思,就算慕星说不出个所然来,她亦不会像对白罗沙一样惩戒他的。至于原因,一时很难说清楚。而且,事实上是难以让她作出对此有什么相关的反应了。因为——
就在此刻!一道空灵而古朴的男声,震撼地充斥着在场所有人的耳朵:“这事,只有我——,知道答案。”
“是谁!”美妇娇喝一声,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我是谁,并不重要。”浑厚的男音回应着,只见一道略显虚无的苍蓝色身影自大殿入口中,缓缓现形。
美妇那脸庞上怒目圆睁,煞是威风逼人,眼眸隐晦地流转了一下:“噢——,你知道答案?不妨说来听听?”
“让你知道,又有何用?你的野心,也就到此为止了。你可以叫我千幻,他就是,终结你野心的……存在。”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就凭你?!”美妇怒极反笑,掌间动作毫不怠慢,印结疾速翻动,飞快地形成一道磅礴的灰黑色球状能量幕,向千幻笼罩而去。原本吓得往旁边退了两步的丁灵,被无形的能量余波推飞至十数米开外的墙壁,瞬间昏迷了过去。慕星和白罗沙瞪大了眼睛,狼狈地往外扑倒。纵然如此,依旧受到了余波的轻抚,皆是闷哼一声。
慕星是没见过这阵势,白罗沙见状却是心中大骇!
上一次看见陛下使出这招,还是在两年前,与外敌全面交火的时候,当时就凭借着这一招,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生生秒杀对方的异能者首领,甚至死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从而导致战局的瞬间逆转。
然而,这一杀招可是有着不容忽视的后遗症,就算她自己并不如何在乎。但白罗沙无法理解,为何此次,陛下以近乎偷袭的方式使出这一招?这次面临的敌人,究竟为何令陛下如此忌惮?
念头不过是稍纵即逝,没有人会告知他原因,但答案,却是立刻就已揭晓。
看起来并不华丽的杀招,隐藏的威力却是强得恐怖。但千幻连脸上的漠然都未曾因此有丝毫的动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阴森的黑幕将他笼罩其中,疯狂地翻涌、搅动着。不等美妇大笑出声来,迷雾散去,只见千幻完好无缺地伫立在原地,依然是那淡漠的表情,依旧是那冰冷的眼神,像条冷静的毒蛇一样,紧盯着十数米高台上的美妇。
就在所有人都各自愣神、惊骇之时,他又一次开口了,仿佛是催魂的咒符那样,一字一顿地,震颤着每个人的心头:
“你、很强,可惜,不足以扭转你的命运。”
千幻终于动了,他高高地竖起右手,五指向天,左手横于胸前,看似朴实无华地结了几个简单的手印,忽而双手猛速合什于唇间。这一系列动作看起来缓慢,却带着一股神圣的不可抗拒之感,让所有人都无法阻止。
时间的流动,仿佛都为之一滞,合什的双手突然往外张开,千幻带着有如洪荒之音大喝一声:
“湮灭之沦!”
那一瞬,大地颤抖。
透明的光束自掌心外放,准确无误地射向一脸骇然的美妇。顿时就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似的,美妇一边发出裂人心肺的惨嚎,一边猛烈地反抗挣扎着。
无华的光圈疯狂吮吸着,不断汲取着能量,输送到千幻的掌心。然而美妇的挣扎并非没有效用,千幻的双掌亦在微微颤抖,苍白的脸庞上竟然诡异地多了一丝红润。
“放弃无谓的挣扎吧,就算我如今只不过是残存的一道意念体,哪怕让你再如此修炼万年,在我眼里,依然是那么的……渺小而已!!”
千幻忽然嘶吼一声,脸上的潮红迅速褪去,掌间翻转的动作骤然加快,光华涌动得更盛了一些。
没有谁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可那已经不重要了。
前后不过十数秒之余,美妇的挣扎和惨叫渐弱,最后完全静止下来,瘫倒在宝座前冰冷的地毯上,两只狰狞的眼睛瞪得有如铜铃一般,似是死不瞑目。千幻摊开双手,禁术亦随之结束。
慕星和白罗沙终于是从接踵起伏的震颤中恢复过来,第一反应不是要上前探究女王陛下的生死,更不是要跟眼前这恐怖男人较量较量。出口被千幻堵了个正着。
连眼神的交流都不需要,两人同时迅速聚合退到一处墙角,警惕地凝视着数十米外的千幻,暗暗各自运劲,只要一有不对,马上就轰穿天花板,逃出生天。
千幻看起来依旧没什么神采,只是木然地看着两人所处的位置,声音不大,却让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不必那么恐惧,想要杀你们,任何手段都逃不出我手掌心。其实,吾此次贸然造访,本来也没打算对你们两个怎么样。”
说到这里,千幻原本半悬于胸膛之前的双掌亦放松了下来,自然地垂放于腿间。
两人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千幻顿了一下。
接下来的话令两人如堕地狱。
“就当是,为某人报仇吧。”
可不管他说的多么邪乎,慕星和白罗沙瞬间便是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迅速运流聚于掌心,一同轰向本就是逃生密道的天花板。
有作特殊用途的天花板自然经不住两人的全力一击,巨响之下,被轰出一个恰好能供两人同时通过的大洞。连看一眼都来不及了,两人纵身一跃,求生的本能使其疾速翻跃,数秒间便已爬出了洞口,重新来到了陆地之上。千幻并没有追上去,只是随手打出两道印法,分别形成不同的暗纹咒印,朝两人逃离的方向,如催命符一般追去。看似毫不意外,千幻却自言自语道:
“真没想到,能量消逝得那么快,看来我……也罢!是生是死,随他去吧。”
语毕,双掌拢于丹田,闭目凝气,数道悠长的吐纳下,周身的气流开始变得紊乱起来。看这架势,无疑又是一招强大无匹的秘术。
昏迷在墙角的丁灵恰好在此时缓缓醒转过来。周围的画面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而让丁灵感到天都要塌下来的是,她所熟悉、挚爱的母亲此时正瞪大了眼睛,无神地看向她所在的方向,一动不动地侧躺在那。
仿佛早已失去了生机,那愤怒不甘、隐含着一丝凄然的眼神,带着她所有的回忆,一遍一遍地在她脑海里翻腾……
下一秒,丁灵已被那决堤而出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昔日多么威严伟岸的身躯,此时此刻,却——“妈妈!”丁灵凄厉地尖叫一声,朝眼前的美妇疾奔而去。
在伸手触到美妇脸颊的一刹那,同时的,千幻声势浩大的秘法已经完成,自丁灵身周突然出现了一环幽蓝的球体障膜,将其紧紧的禁锢住。而后离地半米有余,最后固定在了半空之中。千幻的掌心祭出一道暗红色的封印咒纹,朝丁灵疾去,准确地烙在其额头上,耀眼的红光只是闪耀了一下,便隐没不见,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只有丁灵那凄厉惨叫着的稚音,在大殿久绕不绝。
“对不起……”
千幻张了张嘴,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无人可以倾听他的诉说。最后只是轻叹了一声,忽地化作漫天蓝光消失不见,不知去向。
第一道咒印是朝白罗沙飞去的。丝毫没有给他反应过来的时间,被印符砸中后脑勺的白罗沙霎时便定格住了。没有任何痛苦,眼眸里的神采却迅速消逝,从茫然到空洞,惦记着的,在脑海中一幕幕地掠过——
“为什么要救我?我爸妈,还有他们,都算是被我害死的吧。我还活着又有什么用呢?”
“孩子,这是没的逃避的。可以说,不是你选择了命运,而是命运选择了你,谁也无法逃避,就好像,我为解救你而来。这一切,不过都是命运的安排而已。”
“可是,如果说,人活着不过是听从命运的安排,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是那样想的话,对很多人来说应该确实没什么意义吧。但最起码的,你能深刻体验到这个过程,不是吗?”
“我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宁愿死的是我自己。”
“凡人,凡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了,只能接受被命运碾压的事实。可是,只要足够强大,就可以将命运牢牢掌控在手中!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你可以让我父母复活,让失去生命的人起死回生吗?”
“当然可以,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那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救我的?我好像……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呵呵,我想你多少也应该明白一些了吧。你是被命运选中的人,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虽然你现在依然很渺小,但只要追随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你也可以变得像我一样强!当然,我不会勉强你,但如果你想让你所敬爱,想守护的人起死回生,你只有这个选择。而且,跟随于我,或许以后,你已经彻底把他们忘记了。想要变得强大?最起码,要懂得取舍啊。”
“……(一分钟后)好,我答应你。”
…………
“陛下。”
“嗯,有什么事吗?噢——我再说一次,在没有我别的部下在的时候,不必这样称呼我的,你可以叫我霞姨,或者直接叫我红霞、也行。”
“哦。我想问,你是世界上最强、最强的异能者吗?”
“哈哈哈哈,当然不是。怎么?害怕我的力量不够强大,不足以庇护到你吗?”
“……或许吧。”
“这你不用担心,虽然有点难理解,至少在这个位面——我们所生存的位面,就算我不是最强的那个,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这也算是命中注定吗?”
“不,这是我选择的命运,从今以后,那亦将会是你选择的……掌控命运的感觉,多么美妙啊,你以后会享受到的。”
“可我依然觉得不安。”
“你的心智还远远不够坚定,多磨练一下自己吧。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动摇到你所选择的命运,也就是说没人能够威胁到你生命的。今后,你要牢记这一点。”
“好的……我明白了。”
…………
前后不到两秒,慕星也像白罗沙那样被咒印命中,渐渐的……白罗沙意识逐渐模糊,化作点点回忆散落不知何处,所有的思绪都前往至虚无,就那样踉跄着倒了下去。带着他最后一点不舍怀念和眷恋,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是那么的——安然。
——————————
大殿内,丁灵的凄厉的嘶叫声渐弱渐止,然而她意识还是相当清醒,力气仿佛也还有那么一点。当发觉自己身体还能动,丁灵下意识地捏住了红霞一动不动的手掌,另一手却帮她合上了眼睛,无声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红霞睫毛奇迹般地动了一下,丁灵握着的指尖也随之微微颤动着。审判会的其他驻地成员终于纷纷赶至。
然而,所有、所有的,却都变得不大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