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山涧间层层叠叠的迷雾逐渐散去,入夜的山风穿过嶙峋怪石,发出似少女般呜呜的低泣声。
浸染在惨白月色下的湖边,一排低垂的嫩杨柳摇曳生姿。
两三点闪烁着浅黄色光的萤火虫穿梭其间,似极黑夜里魔王的魅眼明明灭灭。
绕过几簇潇湘竹,从一条鲜有人走的羊肠小径而来,驻步在假山边的朱梓言。
搓着泛起凉意的手臂,一脸惶恐的张望了下四周,喃喃自语:“这是哪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恰时,一盏盏浅紫色灯笼自湖边亮起。
曲折蜿蜒的石筑水桥映入眼帘,一直延伸到湖心处。
飘逸着浅紫色帘幔的八角亭,自袅袅白雾间隐隐若现。
一曲婉转低吟的琴声悠悠传来,正是奇妙绝伦的古琴曲《广陵散》。
此刻,宿月华亭,琴声优雅。
朱梓言便不由自已地朝前走去,当幽幽冷风撩起帘幔。她已站定亭中。
细细看去,却见,一个身着白衣身姿倾长的年轻男子,盘腿坐在案几前垂头抚琴。
那十根骨节分明的青葱玉指拨动在琴弦上,令手控党的朱梓言看入了迷。
直到,琴声俨然而止,回音绕梁不绝,熏香炉里的檀香燃尽,案几边的白蜡烛被调皮的凉风吹灭。
男子才抬起头,脸上戴的雕刻着莲花与梵文的黄金面具,在幽幽月光下泛着森森冷光。
只余那双深邃而漆黑不见底的双眸,凉凉然地瞥了眼傻愣在原处还未回神的朱梓言。
勾唇一笑,不带一丝温度地说:“你终究来了,也不枉我等你许久。”
朱梓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揉了揉眼睛,定定地看去缓缓站起身的俊雅男子。
拧起秀眉,忐忑地问:“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可男子却并未回答,只是优雅而淡然的步步走来,当一股沁人心脾却透着凉意的莲香飘近。
朱梓言惶恐至极的步步后退,直退到亭柱上,才见他顿住步。
随后,掩唇一笑,缓缓地问:“怕我?”
说到这,他走至扶栏边坐下,望了眼倒映着月影的粼粼湖水。
右手托着脑侧,一派的慵懒与贵气。
可眸光深深地望过来时,又淡淡地说:“我是你的情郎,你是我的新娘,而这便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你又何须怕我。”
说完,男子广袖轻拂,一阵云烟飘散。
蓝幽幽的湖面,瞬时,现出一盏盏火红色的莲花灯莹莹闪闪。
案几上挂着紫流苏的七弦琴已幻化成银酒壶、玉酒杯与一对点燃的龙凤花烛。
冷气森森的八角亭逐渐变成红绸飘飘、高挂流金大囍字的喜堂。
半空中漂浮着五六个巴掌大小的小纸人,更是极卖力地敲锣打鼓吹唢呐。
此情此景,已吓得朱梓言目瞪口呆。
她拔腿想跑,却被身着殷红绣金祥云喜袍的男子拉住手腕。
挣脱不开时,满是怒意地说:“放开我。”
男子捋了下耳边墨色长发,露出刺着红色彼岸花的左耳。
慢条斯理地问:“我尊贵的新娘,你要到哪去?”
拍打着男子如铁钳般桎梏的大手,却无法撼动半分的朱梓言。
委屈到快要哭地说:“谁是你的新娘,快放开我,我要回去。”
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幽静的夜里清晰无比。
只见他抬手缓缓摘去面具,幽幽地说:“一千年了,你记不得我的声音,难道也忘记我的容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