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他听我这么一说,显得非常高兴,本来就友好的他此时更加平易近人了。他打开盒子,拿出一个小的仪器说:他说得很快,我除了听懂那个“hmm”外,别的是一个熟悉的单词都没有听懂,我望着他,两眼发直,两耳嗡嗡作响,这根本就无法交流啊。我又用出了我早已想好了的那句话“Iamverysorrysir,myEnglishisnotverygood,wouldyoupleasespeakmoreslowly(先生,非常对不起您,我的英语不是很好,您自g说得慢一点吗)?”
Leroen.Boon听我这么一说,马上将语速放得超级慢了,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说,但我还是听不懂,再反复问他,他又反复说,最终还是没能搞明白。他找我要了笔和纸,一个个写下来给我看,我还是看不明白。那单词我根本就没见过,加上他的书写很小,又全是大写的,真的看不懂啊。我马上用笔在我的本子上重新写一遍,把他的大写字母一个个变成小写再看,终于看懂了部分。
他着急了,急得直搓手。我更急了,急着直搔头,我马上用英语给他再次道歉,说非常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也不知是因为我的诚心打动了他,还是因为他实在可怜我,他又恢复了他的笑容,说没有关系,你的英语比我的中文好多了。正在两个人都为这一僵局而想办法时,我突然想起了电脑里的金山词霸,赶紧打开,将那些我不认识的单词一个一个输进去,找答案。终于弄明白了,他大笑,伸出大姆指大赞我聪明。
随后我们就顺着这种方式交流,主要是讲那个仪器的用法,它叫优化仪,是用来调波峰炉里各项参数的测试仪器。中途累了,他提议出去休息一会儿,于是我带着他来到一个小卖部,问他想喝点什么,说:“wouldyoulikesomethingtodrink(你想喝点什么吗)?”他说想要可口可乐,可那店里没有。于是我就给他推荐康师传绿茶,我们中国有名的就是茶,我告诉他这就是chnesetea。他听说中国茶很高兴就拿了这个,每人一瓶,他要付钱,我说这是我请客的,不用他付钱。我们边喝茶边回到了办公室,他继续为我一个单词一个单地。
到了吃中饭的时间,又是周末,平时负责接待他的人也没有上班,所以遵照陈生昨天的交待,我得带他去吃饭。我带他来到厂外一个较为体面的餐厅,服务员接待了我们,习惯性地拿起菜单递给他,他接过去一看,望着我直摇头。这时我才想起来他是个外国人,看不懂中文菜单。
这下可麻烦了,这就意味着我得把一个一个的菜名翻译给他听,然后问他想吃什么?我的天啦,这“辣椒炒肉”、“苦瓜炒蛋”、“剁椒鱼头”……这可怎么说啊?“Wouldyoulike…”后面真没法连上来了,我努力地想啊,到底该怎么能让他明白呢?脑袋都搔破,可就是找不到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干脆随便点一桌算了吧,这个不喜欢吃就吃那个,反正是我请客。可是又不行呀,菜可以多点一些,这味道是辣还是不辣好呢?美国人到底吃不吃辣呢?这可是湘菜馆啊,要是点一桌辣的他全不能吃怎么办?
不行,还得问一下他:“你能不能吃辣椒呢?哦不不不,Wouldyoulike…like…lajiao?”那辣椒我真不知如何说。他望着我一脸漠然,我望着他也不知所措,点菜的服务员更是爱莫能助,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好半天,还是没个合适的办法,我突然想到,也许他以前来这里吃过呢?如果来过,就点他以前吃过的菜不就行了。我想他这么大个目标,一旦来过一定会给这里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于是和服务员说,你先去问一下你同事,看这位客人以前有没有来你们这里吃过。一会儿这服务员带着另一位服务员来了,新来的这位直接和我说,她记得这黑人以前是来过的,只是时间较了。
这就好办了,我马上问她:“你记得他以前点的菜有没有辣椒?他能不能吃辣?”
服条员说:“好像能,我记得好像吃过一个孜然寸骨。”
我喜出望外:“好好好,就上这个,还有没有别的?”服务员说其它的就不记得了。不记得也没关系,至少现在知道他能吃辣椒,后面鸡、鱼、牛肉、白菜,这些单词我还是会的,这品种问题就可以适当征求一下他本人的意见了,定。
一桌菜摆上来,我们两个吃得很好,他双手抱着肚子说:“Iamfull(我饱了)。我知道他吃得很满意。该买单了,他掏出钱包,露出一把我不知是什么币的钱。我说不用,由我来买单,他坚持说由他来,看来这美国人也是很客的。
我用英文说:“你是我的老师,这一次理所当然由我请你。”
他用英文说:“那行,这次你请,下次由我来请。”
你看看,这礼尚往来的规矩并不是我们中国的专利吧,人家也会呀,所以我还是说,以礼待人适合与任何人相处。
这顿饭后,我们的关系拉得更近了,我已完全没有了紧张感觉了。
下午,我们直接来到车间现场,开始理论结合实践,正式调校公司的波峰炉设备,用他的仪器按他的指导收集了一组又一组的数据,然后作出部门要做的各工作计划分配,这叫actionlist.
这一天,是我有史以来说英语最多的一天,能派上用场的单词我基本上全用了一遍。知道一个单词就说一个单词,不会说的单词就査电脑,也不怕犯错了,错了就错了嘛,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说个话而已嘛。其实这英语就是个语言而已,就是把想表达的信息表达出来,让彼此明白对方意思的一个工具而已。不过只可惜我这词汇量也太少了一点,还得努力学呀。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下完班就背我买来的英语书,第二天上班又将前天晚上背过的用出来,天天如此。在那段日子里,我明显感觉到我的口语水平直线上升。当然只是对我个人的水平来说直线上升,可在高水平人面前我现在还是得的。
这个黑人也挺奇怪,在我面前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耐,在别人面前还真不是这样。比如这次有一个元件在插件拉上不太好做,我们建议改为SMT(贴片机)车间直接打上去,SMT的经理是一个很能干的人,也是公司里有头有脸的人,连我们陈生平时也得给他几分面子。我去和他交涉,想把这颗料移到他那边去打,说了半天,他随便找一个理由就把我打发了,结论就是不可能。Leroen.Bon知道这事后,直接带着我去找他,两个人用流利英语进行了短暂交流,虽然我听得不是完全懂,但意思大体明白,那就是SMT经理说出了很多不可能的理由,Leon.Bon没说几句后就失去了耐;5,用出了几乎是吼的声音:“NoExcuse,Justdoit(不好意思,必须做)!”,那架式可把我吓坏了,经理被他搞得彻底没了脾气,表示一定做,马上做。
这次黑人发飙后,SMT经理对我也客气多了。
在和他一起工作的日子里,陈生每次碰到我就笑着说:“英杰辛苦了。”总是搞得我莫名其妙,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辛苦的,只是每天下班得多学一下英语,这事他老人家也不会知道呀。后来才听他说,这Leroen.Boon常和他说我工作很刻苦,人很聪明。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Leroen.Boon啊,您老说一句好话可顶得上别人说上百句呀!有您一句好话,足够我在这里混吃混喝一两年啦!
那天Leroen.Boon急匆匆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大声地叫我,“Li,Li。招呼我出去,看样子很急,不知出了什么事。我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跑了出去。跑到现场一看,PE的一位工程师站在那里正脸红脖子粗,这工程师和我很要好的,与我差不多前后进的公司,同时又住在我隔壁,他每天下班后都是握着各种书本啃着准备考研。我知道他毕业于武大,英语六级,又是重点本科毕业,一直是我景仰的对象。
Leroen.Bon和我说,他们没有办法沟通,让我帮他们翻译一下,然后他把他要说的话全对着我说,我又用中文对着这PE工程师说,这PE工程师又用中文对着我说,我又用我独特的英语对着Leon.Bon说。一圈下来,帮他们顺利地传递了彼此的意思,使他们沟通得还算愉快,然后他们双方对我表示了感谢。
这镜头让我久久不能忘记。我回到办公室就给女朋友打电话,我说我今天可是帮助一个武汉大学的高才生当了英语翻译啊!她说什么也不相信,我把事情的细节全描述了一遍,她才总算相信了。然后就哈哈大笑:“一个连英语三级都过不了的大专生,帮一个过了六级的重本高才生当翻译,这将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一大壮举。”也许这话说得有点夸张,不过我至今都觉得这事有点意思。常想,如果我以前的英语老师知道了这回事后,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啊?我真担心他们受不了这剌激,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两个月过去了,Leroen.Boon完成了他的使命,回到了美国。我不辱使命,填补了公司这一空白。临别时,我去送他,在这两个月中,他也跟我学了不少简单的中文,所以双方用中英文进行了简单的道别。说了再见,才知道这意味着以后再也看不见。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到现在双方的e一mal也因为变换而再也没有联系。可是,那黑中带紫的皮肤、那洁白的牙齿、那自信的步伐、那耐心地中国式英语永远不会被我忘记,异国他乡的Leroen.Boon,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