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阳光总带着一丝苍桑,任千秋坐在凉亭握着手上的茶杯,似是在沉思,那朵蝴蝶胎记像个梦魇一样纠缠着他的五脏六腑,那个蹦蹦跳跳和他一起玩拜堂过家家的小女孩儿和那张慌张流泪的小脸重叠在一起,让他的心又揪了一下。
十七年前的他们的父母曾为他们俩订过娃娃亲,虽然她家已经惨遭灭门,他一直以为她已经和家人都化为灰烬,成年后甚至想过在家中为她立一个灵位,以亡妻的身份。但母亲害怕因此而耽误了他的终生大事,一直不同意,说两岁就死了,并没有真正的过门,算不得正经婚事,所以只允许他立了一块无字碑在任家的墓园内,算是尽职尽责了。
他一直想不通她的父母都是乐善好施的人,虽不算大富大贵,但却经常救济周围的乡邻,小时候父亲常领他去她家拜访,父亲常和她的父亲关起门来说话,最后一次见他们谈完话出来,她的父亲一脸凝重,父亲临走时似乎还很不放心,但她父亲却很坦然的一笑道:“兄弟莫担心,哥哥这一关若是过不了,那也是天意,为兄无怨他人。”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抱着她走上来的妻子,眼里充满了满足感,他的妻子在那里微微一笑,那一笑倾国倾城,如沐春风一般,柳叶眉、大眼睛、鹅蛋脸和那嘴角小小的莉涡都在他心中烙下了印记……
“庄主、庄主!找到了、找到了”一小厮气喘吁吁的跑上来道。
他皱着眉放下了茶杯,思绪回到了现在,等着小厮的下文。
只见那小厮跑上来道。“禀告庄主,那个姑娘找到了。”
“什么?在哪儿?”任千秋一下站起身道。
“在城郊杨家小院,”
“带我去看看。”
“是!”
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月牙初上时,两个男子出现在了城郊的小院外,一小厮模样欲上前敲门,却被后面男的制止住,两人在门外驻足良久,任千秋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就这样貌然上去打扰,后面小厮上前道:“公子如若不便,不如先回去,回头让小的备上厚礼再来登门如何?”
任千秋心里一直在想,上次在红湘轩,他手下的人对馨儿的所作所为,加上自己“不小心的”流氓行为,一定让馨儿对自己误会了,这一时半分,她也一定不会相信自己会是什么好人,何况现在已经月色初上,更是不好上门打扰。于是点点头道:“也罢,你先回去,备上几份厚礼,我随后就回。”小厮便领命回去了。
任千秋在院外驻足了很久,从门隙里透出些许光亮,里面的人似乎很安静,也许正坐在油灯下做着女红,也或许正守着一桌子的好菜,等着她的心上人回家……
任千秋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自嘲的笑笑道:如果你就是当年的小女孩儿,可曾记得当初和你一起玩拜堂的我?
转身欲往回走时,突然一把冰冷的剑尖架在他的脖子上,冰冷的气息从皮肤一直沁入心肺,抬头见一双冷目愤怒相向。
“是不是不相信我的剑伤得了你?”
闭上眼,微呼出一口气道:“兄台的剑法固然了得,但这背后偷袭的事也实非君子所为吧!”
沉默似乎让空气忽然凝聚在一起,良久,莫无言收回了手中的剑,道:“说吧!”
“上次在红湘轩……”
见莫无言的手又握回剑柄,又吞回了前面的话道:“见馨儿姑娘像我丢失已久的亲人,所以……”
不想一见面就把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所以他说的话还是有几份保留。这时馨儿似乎听到门外有声音,从里面开门走了出来,见莫大哥正和一男子说话,这男子背对着自己,也不知道他是谁,便准备退回屋里去,却听得那男子说她像自己丢失已久的亲人,于是急步走上前去,想听他把话继续说下去,也许他就能解开她的身世之迷,只是任千秋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于是打住了话语。
馨儿几乎用冲上去的劲头抓住任千秋的衣袖道:“你那亲人叫什么名字?几年几月走失?”莫无言在一边没有说话,他也想听听这个人的说法。只是任千秋却被她弄的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眼前这女子和十七年前的那个妇人太像了,柳叶眉、大眼睛、鹅蛋脸和那嘴角小小的莉涡……
莫无言轻轻的拉住冲动的馨儿,对她柔声道:“馨儿莫慌,且听他慢慢说。”
任千秋几乎已经确认了眼前这人便是那小时候的人了一般,却只是自言自语一般道:“像、像、太像了……”
“像、像什么?像谁?”馨儿急急的道。莫无言在身后扶着她。
平静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大地,轰隆隆的雷声惊醒了本已沉睡的大地,豆大雨点泼洒下来。
油灯下,三个人静静的围坐着,任千秋把大概的经过和他们讲了一下,只是刻意的隐瞒了他俩订过的娃娃亲,馨儿泪眼汪汪的听完这段“家事”。却始终不明白“父母”那样的为人,为何会惹来这等灭门之灾,这也是三个人都想不通的地方。看着馨儿伤心的样子,莫无言向任千秋问道:“公子府上可还有长辈?”
“尚有老母还在。”
“那令堂可否知道其中的内情?”
任千秋一拍脑袋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们这就去问母亲。”
“公子且慢!”
“兄台如不嫌弃。不如你我兄弟相称。”
眼见这人面色诚恳,只是红厢轩一事又……
“前几天任某因见馨儿姑娘与其母长的太相似,所以一时走神,还请两位一定谅解。如若不然,改日任某定当负荆请罪。”说完任千秋一辑到底,
“任公子不必如此,馨儿哪受得起你这等大礼,那日之事,馨儿不怪便是了,以后,还望公子多多担待。”馨儿急忙扶起任千秋道。
莫无言见馨儿一姑娘家都这般大方谅解,何况任千秋一看便也是一个坦坦荡荡之人,自己又有何理由这般小气,便也道:“任兄快快请起,馨儿的身事,还望任兄多多帮忙。”
任千秋似是松了一口大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立即去见母亲。”
“任兄且慢,在下认为,我们如此就上府上,恐会惊扰到令堂,不如任兄先到府上试试令堂的口气,待到时机成熟,我和馨儿在到府上拜访如何?”
任千秋想了想,也是有理,便道:“既然如此,那再下就先告退了。”说完转身欲走,馨儿在后面急道:“任公子……”
“馨儿姑娘放心,一有消息,在下必定来报。你和莫兄在此静等消息吧!”屋外雨已下罢,空气清新的就如任千秋此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