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涉幽冥
三百年前,幽冥府
“你这娃娃,好肥的胆子,闯我地府作甚?”
一阵呵斥将苏西克从浑沉的迷梦中惊醒了来,他已不记得自己昏睡了多久,但那时间,绝不止日升到月落,也不止春去到秋来,直感觉仿佛睡过了一个从生到死的漫长岁月。死!对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确乎已经死了。
苏西克抬起头,环视了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然兀立在一座森严的殿堂正中。这是一座不知比知县老爷的衙堂大出多少倍的殿堂,四周的立柱,粗大如高耸的小山,支着高的根本看不到的的殿顶。
“殿下的娃娃,快些回话!”又一声厉斥传来,在巨大而空荡的殿堂内久久回旋。
苏西克这才彻底回过神来,他循声朝堂上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伟的的男人端坐在台阶尽出的一条朱案后。这男人生的豹眼狮鼻,络腮长须,面色凝重似铁,眼神却犀利如鹰。头戴方冠,身着华服,真是好不威严。两侧则各立一小吏,左吏握笔,右吏持书,这二位却生得一副市侩模样。
“地府?我——我真的死了吗?”
“你这刁人,休得妄言!”右侧的书吏突然发话,那腔调像极了街上贩肉的屠户的屠户,他接着说到:
“哪个说你死了?我们不发话,谁敢让你死?生杀予夺皆在我们大王,大王没旨意,你有死的权利吗?这生死籍上可记得分明,你在阳世尚有七十年寿数,如今可好,自己倒闯进这地府来了,怎么?才十七年的光景就活腻了?”
“我——我——”苏西克一时语塞,竟有些慌了。
“别的暂且不论,我单问你,到底谁给的你这神通,竟能只身闯入这幽冥府地?”右侧的笔吏也发话了,声音却有几分像贩菜的妇人。
“是了,是了。这个最关紧,快快回话!”居中的男人点了点头,语气愈发的坚硬。
“禀阎王老爷的话——”
“阎王老爷?谁是你的阎王老爷?”那男人突然打断了苏西克的话,一张蒲扇般的巨手险些把面前的朱案拍断,看上去是那样的怒不可遏。
“放肆!真是放肆至极!”右侧的书吏似乎比居中的那男人还要愤怒,操着他屠户般的嗓音吼道:
“也不抬头看看这是哪里,正西黄泉黑路上哪来的阎王老爷?睁大眼睛看好了,这是在鬼判殿,你面前可是冥府十殿的宰首秦广王老爷,要找阎王那老匹夫,你且去阎罗殿找,来这里作甚?”
“我——我——”苏西克哪里知晓这地府的变故,更觉慌了。
“罢了,罢了,谅你年少识浅,本王且恕了你的不敬之罪,还是快些回话吧。”
“那夜我去山上看海,一道天光射中了我,我便死了。魂魄附着天光一直飞升,脚都踩到了云,还在升,后来在极高之处竟触到了天,就又开始下坠,快贴地时,突然袭来一阵凉风,那风裹着我进了一道门,进得门内一片漆黑,只觉脚下虚空,就又在那漆黑的虚空中下坠,我一时惊恐,晕转了过去,醒来就到了这里。”苏西克强抑着内心的慌张,慢慢的将那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事实和盘托出。
“一派胡言,倘无鬼吏相引,你怎过的了那灵华门,便是过了,你又是如何越过那茫茫大海,我这沃石外的鬼判殿,若非鬼神,岂是寻常之人说来就能来的?其间关隘重重,难道就未遇盘查?”那秦广王愈说愈怒,仿佛受了莫大的戏耍。
“我的话句句属实,伏请大王详查,如有半句虚言,愿坠炼狱,永不入轮回!”苏西克辩解道。
“那娃娃,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已死,那何故我们大王的这面孽镜台里映不不出你?”笔吏缓声质问
苏西克望向笔吏所指的那面孽镜台,它高悬在秦广王宝座的右侧,高盈丈,阔则有近五丈,台上横有七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许是——许是因为我——我非恶人吧!”苏西克这几个字说的有些吞吞吐吐。
“恶人也好,善人也罢,前世今生所作之恶,所积之德,终究障不住这孽镜。而你形神皆不入孽镜,观你气色,非人非鬼、亦非仙神,你究竟是何物?此来又所为何事?”
“非人非鬼?那——那我现在是什么?”苏西克一时间如若五雷轰顶,心底涌起一阵不安。
“你这刁徒,倒问起我们来了,这鬼判殿里岂容你使奸耍诈,快快从实招来,免受那油烹剥皮之苦!”书吏面色变的狰狞起来,声嘶力竭的威赫道。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还想怎么样?”苏西克心下一横,反正都到了这般田地,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可怕的了,就硬硬的回了句,那语气中明显夹带着愤怒
“我看他实在刁钻的紧,如此问询绝计难有成效,他又来途不明,但能只身到得此处,料想也必然有些神通,稳妥起见,时下不宜动刑,不如权且将其以轻生之徒羁押,至于如何发落,再做从长计议。”笔吏低声向秦广王言到。
秦广王正了正衣襟,兀地从座上立了起来,操着他那比玄铁还要坚硬的嗓音朗声说道:
“将这厮解往饥渴厂,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