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包晟,道上的人都叫我“老八”,职业是“扫草”的。有的门外人称我是杀手,也对,但其实我这一行只是“杀手”中的一个部分。
杀手的行当分作“种、除、扫、剪、平”。每个字都代表一个不同的行当,分工各不相同,各有各的特点。
“种”就是“种草”的。负责承接任务,然后根据任务的难易程度寻找不同类型的杀手来完成。并且需要做事先的调查工作,为杀手提供相关资料。
“除”就是“除草”的。比较棘手的对象会找“除草”人来做。这类人一般身手比较好。而且“除草”的人还有个特点,就是只负责杀害主要的目标,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做。往往只是一击,不留任何线索,因此这类杀手是最难对付的。
“扫”就是“扫草”的。如果“种草”的人通过分析觉得目标比较轻松就可以被解决掉,就会找“扫草”的人来做。“扫草”的杀手除了杀害的任务外,还要负责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杀人之后再寻找东西啊,放火销毁证据啊,栽赃啊之类的。
“剪”是指“剪草”的。这类人其实准确的说并不算是杀手,因为他们从不杀人,只负责“修剪肢体”。也就是人们经常听说的那种被人砍断了手脚的案子。那都是“剪草人”的作品。
“平”是指“平园子”的。一旦前面几类人在做活儿的过程中出了差错,都由“平园子”的人来抹平一切。有的时候会帮助杀手把目标杀死,但也有的时候为了避免暴露,也会干脆把杀手干掉,掐断线索。“平园子”的人总是很神秘,我们都不知道会是谁!
去年的冬天,天气很怪,隔个两三天就会下场雪。这种天气里我们一般是不会出去做活的。老话儿了,偷云不偷月、偷雨不偷雪。刮风下雨、阴云密布是最好的作案天气,相反皓月当空又或者下雪的日子都不太适合作案,原因很简单,一是容易被发现,二是容易留下线索。当然了有的时候干我们这行的也会选择雪天出去干活儿。虽然有可能留下线索,但如果利用的好,反而可以故布疑阵,更好的隐匿自己。
杀害那个白发老人的活儿就是在这样一个天气下接的。我们这行人一直在用着最传统的方法传递信息,就是报纸上登寻人启事以及利用车站上的寄存柜。“种草”的人使用只有我们才能看懂的切口,在报纸上撰写一段寻人启事,其实是告诉我们由谁去做这件活,并且说明时间和车站。我们会按照时间到指定车站的寄存柜里去取相关的资料。这样既不会暴露“种草”人的身份,我们其他的人也不会弄错,该谁的活儿,就由谁去。
这次的任务,看到资料里的照片我就是一愣。当时我就在想:这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为什么还要去刺杀?说不定过不了两天,人家自己就over了,真是多此一举!而且还要劳动本人的大架,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后来翻看资料我才知道,这老人居然是国际知名的教授。而且任务里还让我去寻找一枚玉坠。
哎!看来又是为了钱!
我去被害人家里的时候是个下午。“种草”人给的钥匙很好用。不过说实话,那种锁,没有钥匙也难不住我。院子里很简单,只有两间北房。我在屋子中找了很久,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书。我简直就是被关在一堆用书建成的城堡中。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在做着简单的重复工作——一本一本书的翻开再合上,寻找有可能存在的暗格。最重要的是,每本书还要按照原样放回原处——还原一切。这是做杀手的基本素质!
当一个人重复的在做同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的概念仿佛会变得很淡。我翻遍了整屋子的书架,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而且外面已经下起了雪。这可不是个好信号,我想,院子里已经有积雪了,现在我走出去一定会在院子里留下脚印,这样主人回来的时候肯定会发现曾经有人进来过。我思量了一下,决定改变计划,今天就在这里等。如果主人回来,我就趁着这个机会做掉他。
天很快黑了下来。就在我以为今晚主人不会再回来了的时候,院门开了。
屋子里的几组书架是很好的藏身所在。我就蹲伏在这里的阴影中,听见院门口一个人的说话声。
“小艾,明早六点你来接我,我要去机场。”
“好的,教授。您放心吧,我会准时到。”
然后就是院门关上的声音以及汽车的驶离声。
屋门很快被打开。我在角落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位老人,头发已经花白,很显然就是任务资料里照片中的那个人。他在屋门前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花,又跺了跺脚,然后才迈步进屋,回手关上了房门。室内外的温差一下子在老人的眼镜上凝结了一层水雾,他慢慢的踱步到门旁的衣架边,先从外套的兜里拿出来一块手绢,摘下眼镜擦了擦,戴上,放好手绢,这才开始脱下外套,并换上居家的拖鞋。然后慢慢的走进了耳房中。那是一间带卫生间的卧室,刚才我已经仔细的调查过,并没有发现那枚玉坠。
一阵洗漱以及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音后,老人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穿着睡衣了。宽松的睡衣让老人显得更加沧桑了些。他先是打开了桌上水壶的开关,坐上一壶水,然后开始向桌上那把造型奇特的茶壶中放茶叶。水开了,沏上茶,老人这才在桌边坐下来,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看起来。那并不是一本书,刚才我也翻过,应该是一本字帖,又像是那种石碑上印下来的东西。这种东西,它不认识我,我更不认识它,因此也就没怎么在意。
老人看的很认真,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发出了“咦”的一声。然后右手反复的翻动着其中的一页,前后对照着翻看了好几遍。然后老人站了起来,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在屋里踱起步来。走了几趟,老人把那本书放在了书桌上,来到窗边,凝视着窗外。
因为外面下着雪,天气很冷。因此窗户上很快就因为老人的呼吸而凝结起一层哈气。老人浑然不觉还是那样呆呆的站着,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突然,老人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转身走到桌前,喝了口水,坐下,提起桌上的毛笔,抓过一张纸,开始写下了什么。
他此时专注的表情让我觉得是个非常好的时机。我相信,现在就算有人在院子里拿着面铜锣用力的筛,老人也不会抬头去看。于是我决定开始干活。
我缓缓的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四肢,让微麻的手脚恢复了一下。然后伸手从后背抽出了一件事先准备好的“冰棍”。这是我在冬天干活的时候最爱用的东西。用水事先冻成一根冰棍,保存在背后的保温容器中。用完了随手找个暖和地方一扔,用不了多久就化成了水。不会留下任何作案工具带来的线索。
我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老人背后,老人丝毫没有察觉。左手拿着那把茶壶,右手的笔只写了几个字,正凝立在纸上,似乎还在思索着。
“冰棍”猛地击中了老人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