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迪扶住拜罗让他倚在自己的肩上。若在平时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一定喜得抓耳挠腮,好好耍弄一番。可看见拜罗虚弱的模样,想到他命在旦夕,不久将会永远离开自己,一时间悲不能抑,伏在拜罗身上嚎啕大哭。
拜罗心中感动,伸手摸了摸苏迪的头,有些哽咽地道:“你已经进行了斗气传承,我虽然死了,也算用另外一种方式在你身上得到了延续,你....”说到这里,只见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突然红的像要滴出血来,嘴里发出荷荷的粗重喘息。
苏迪见状,满脸惊慌之色,失声叫道:“拜罗大叔,你怎么了?”
拜罗没有反应,靠在苏迪肩上的身体扑簌簌抖动,有一丝癫狂的征兆。
一阵急促尖利的吟唱从基里奥口中吐出,吟唱声佶屈聱牙,夹杂一些古怪的音节。
苏迪发觉,听在耳中的吟唱像一双宽厚的大手,那些惊慌的,恐惧的,悲伤的负面情绪在这双手的抚慰下渐渐平静下来。
吟唱声里,拜罗的身体间歇地颤抖,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交战。当有古怪的音节发出,他的身体就停止颤抖,口耳眼鼻中流出已经发黑的血液,这个音节过后,他的身体又渐渐颤抖起来,血红的脸上罩上一层黑气。如此反复数次,他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混沌无神的眼里再次透出一丝清明。
正要拭去拜罗满脸的黑色血液,苏迪的动作被基里奥疾声制止:“血里有残留的诅咒之力,千万不要沾上。”说完手掐一个简单的法诀,那些黑色血液便消失不见。做完这些,他干瘦的身躯委顿在地,喘声向清醒过来的拜罗说道:“我只能做到这些,镇魂术只能暂时压制诅咒之力。”
拜罗也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把头偏向苏迪,强打起精神,用虚弱地声音道:“我下面的话很重要,你要用心记住。”看到苏迪点点头,他接着说道:“在神魔大陆上高级武士因为拥有强大的力量而受人敬仰,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高级武士,可大陆上高级武士数量依然少得可怜。这不仅因为成为一个武士首先要受体质天资所限,更主要的是修炼路上充满了无数艰难险阻。按照一般人的说法,你现在已经是一个高级武士了,但这种说法并不准确,武士划分很多等级,依次是见习武士,武士,武师,武斗士,武斗师,武宗,武尊,武帝和武神,每个等级有高低之分,武斗士是是否进入武学堂奥的分水岭,也是一般人口中高级武士和低级武士的分割线,有的人就是卡在这个关口一辈子寸步难进。我三十岁那年突破这个关口,在同辈中算是少有的天资,可是以我的天资至今十三年也才达到高级武斗士的层次,由此而知武士修炼一途的艰难。进行了斗气传承,你现在已经是高级武斗士的修为,放眼整个大陆,以你十五岁的年龄就达到这个层次,可谓是空前绝后。即便这样,你的修炼道路也才刚刚开始,而且你才完成传承,身体还未完全适应这种突然的变化,斗气也不能熟练运用,武技更是一无所知,你的路还有很长。”
说到这里,他费力地解开外衣,露出缠在里面的束腰,从束腰的夹层中取出一张有些发黄的兽皮,兽皮上绘有十二幅男子裸体画像,裸体表面曲曲折折画满各种粗细实线。
指着其中一个画像对苏迪道:“我传承给你的斗气叫无极斗气,它有独特的修炼法门。这些裸体画像上所绘粗细实线是人体阴阳二气的经脉运行图。要知人体负阴抱阳,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若是人体阴阳二气失去平衡,定会折殁。阳气外显是为男,阴气外显是为女,但不论男女,体内都有阴经和阳经两条主要经脉。阳气从丹田上升至顶门,旋即下沉到足底,最后返回丹田完成阳经的一个循环,阴经循环路线恰好相反,阴气先下沉至足底,旋即上升至顶门,再返回丹田完成阴经的一个循环。阴阳二气在返回丹田时相互调和。在阴经和阳经循环过程中衍化出三阴三阳,即太阴,厥阴,少阴;阳明,少阳,太阳。三阴三阳分别在人体前中后往复循环,最终也回到丹田阴阳调和。而三阴三阳又衍生出无数道细小经脉,在身体各个部分完成循环进行阴阳调和。修炼本是逆天而行,强行获得的斗气只能储存在丹田里,这样的斗气或刚猛无俦,或阴柔之极,或狂暴肆虐,或绵软如丝,单一的属性导致其不能随阴阳二气一起运转,孤立地存在于丹田之内,积之即多,用之即少。而无极斗气的修炼法门就是把斗气纳入体内阴阳二气之中,随着全身地经脉运转,使孤立的斗气也能阴阳调和,可以任意储存在体内任意一处随意调动,使用时达到收发由心的地步。这样阴阳调和的斗气平和中正,可以化任意不同属性的力量为己所用,诸般好处,你日后自知。现在我先从卷轴上的第一幅画像上的经脉讲起。”
直到讲完最后一幅画像,拜罗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苏迪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生命力随着这口气在飞快地流失。
然而拜罗竟反常地有些振作,自己支撑着站了起来,抬起头,仰望着从浓密的枝叶间露出的那一方天空。
隔了良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我已帮你打通了三阴三阳这六条最为重要的经脉,画像上的修炼法门你可以从第七幅练起。虽然你现在已是武斗士的境界,但是你若想走的更远,就必须不屈不挠地勤加修炼。要知修炼一途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反退,只有时刻坚持不懈地修炼才能突破到更高境界。只恨我所剩时间不多,不能详尽点拨于你,但说到底修炼路上最主要的还是依靠自己。在修炼的初级阶段,对肉体的锻造至关重要,但自从突破武斗士的门槛,我隐隐觉得若想在修炼路上再次获得突破,就不能一味地修炼斗气武技和锻造肉体,更重要的是对斗气这种修炼而来的力量的领悟。谁能领悟到这种力量的真谛,谁就能超脱,成为神一样的存在。所以你要去用心发现,这种力量的真谛或许存在于我们自身,也或许存在于...”
语声到此戛然而止,他遥指那方天空的右手也随着突然垂落,身体一动不动地僵立原地。
苏迪感应到拜罗的异状,急忙上前扶住拜罗,带着哭腔叫道:“拜罗大叔!”
一旁的基里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罕见地惊慌,施展摄空术,强拉起苏迪迅速地飞离原地。
僵立不动的拜罗又突然急剧颤抖起来,体表血管高耸蠕动,大量的黑色血液从毛孔里溢出体外。随着噗噗噗几声沉闷的响声,他的皮肤上出现几个细小的裂口,黑色的血液从裂口里迸射而出。裂口越来越多,拜罗的身体仿佛变成一个筛子,从中射出无数的血柱。
苏迪在远处见到拜罗死时遭遇的惨状,悲恸过度,晕了过去。
失去拜罗的悲伤和拜罗死前惨不忍睹的一幕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戳向他的心口,使他浑身发抖,犹如置身冰窟,那是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他感觉到现实的残酷,人生的无常。意识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他感觉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亲眼目睹了一场生离死别的惨剧。
“你要学会坚强,坚强地面对现实,你已经是一个高级武斗士了,要有一颗强者的心。”基里奥的声音里恢复了以往的冷淡。
苏迪挣扎似地使劲摇了摇头,撑着站了起来。
魔兽山脉的黑夜此时在他眼里亮如明昼,可周围清晰地景象却反常地让他看不真切,那些虬健的古木,晶莹的夜露,抽芽的野草...都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但到底哪里不一样,一时又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