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子一生大事没几件,头一桩及笄,薛锦绣倒霉的摔断腿在岚水镇一个人过,呃,当时身边有个俞瑞安;第二桩大婚,倒霉的在荒郊野外的破屋子里过,身边还是俞瑞安……
由此可见,一个人要倒霉的时候,也是冥冥中有着某种规律的。
屋子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看来是被打扫过了。薛锦绣还穿着成亲时的大礼服,坐在这样的屋子里怎么看怎么都心酸。
“现在能说了吧。”薛锦绣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桌子。
俞瑞安道:“阿秀,一个多月前你是不是让长陵的伙计去北边购粮?”
“对啊。”薛锦绣点头。
俞瑞安道:“那你可知他们购了多少吗?”
薛锦绣当即笑道:“我当然知道,我可是拿出了整个长陵商铺七成的的利润去购的粮,估摸着怎么着也够一个大营整三个月的粮饷吧。”
俞瑞安似乎有些哭笑不得,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薛锦绣见他这样就烦:“别转了,我眼花!俞大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俞瑞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终是说道:“因为你这样的大手笔,且购粮的速度太快,导致西南侯无粮可购!”
薛锦绣自负的哼了声:“他买不到关我什么事!”
“如果仅仅是这样就好了……。”俞瑞安深吸了一口气,依旧是那波澜不惊的声音道,“在你购粮的时候,佑威军把西南侯在沧州的粮仓给烧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会对我恨之入骨!”这下薛锦绣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立刻跑到了俞瑞安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哭着声音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粮仓是你们烧的,我哪儿知道啊!那个西南什么侯的,难道埋伏在长陵去凉州的路上?”
俞瑞安又道:“阿秀,你可知你的嫁妆有多少吗?”
薛锦绣顿时打了个冷颤。因她是高嫁又是远嫁,方氏怕她被俞府人瞧不起,于是那嫁妆……薛锦绣顿时又朝着俞瑞安靠近了不少了,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反正我现在是嫁给你了,你不能扔下我不管!”
俞瑞安浅浅笑了。薛锦绣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了他:“你吓唬我!”
“我所说的句句属实!”
“那又怎样!”薛锦绣道,“西南侯如今打着勤王的旗号,绝对不敢明面上与佑威军作对。可他知道你我今天大婚,肯定会派人暗中埋伏。退一步说,无论他会不会设下埋伏,你都打算由明到暗。明面上的大婚车队朝着凉州官道而去,而你我则轻装而行。从明到暗?又或者,其实你在拿我们的大婚做诱饵……?”
“阿秀果然很聪明!”俞瑞安笑着赞叹。
薛锦绣气的想吐血:“现在夸我没用,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一路上那么长的时间都沉默不语。俞瑞安我告诉你,现在我很生气!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俞瑞安顿时愣住了。不是都说明白了吗?阿秀自己也想明白了啊,怎么又生气了?
成亲第一天,连四个时辰都不到,新娘子谋杀亲夫的欲望无比强烈。
随后几天,二人都换了寻常衣物,朝着凉州而去。
俞瑞安实在是想不明白阿绣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而薛锦绣也似乎赌气一样,路上坚持着沉默是金的人生格言,自那天后就将俞瑞安当空气了。
越往凉州走,天气越发寒冷起来,而这对小夫妻之间的温度也一直处于零度以下。俞瑞安对着薛锦绣的脸色还好,但其他人就有苦说不出了。军中活阎王的称号可不是白来了,陈副将见着顶头上司的脸色一天黑过一天,心情十分忐忑。
如今还未到凉州境内,众人一路上都是快马加鞭。陈副将笑呵呵地骑马到薛锦绣身边,夸赞道:“嫂子骑术真好。”
薛锦绣愣了一下——你能体会到一个连二十都不到的小姑娘被人喊嫂子娥心情么……
好吧,昵称显示亲近,不过薛锦绣觉得自己排斥这个称呼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俞瑞安!
“勉勉强强……。”薛锦绣客气了几句,又问道,“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凉州?”
陈副将立刻回道:“快了快了,照这个速度大约还有四日左右。”
薛锦绣彻底沉默下去了。
——照这个速度,过了这四天,她就彻底散架了!
俞瑞安你这是逃命呢?!
当天黄昏时,他们借宿在一处农舍。薛锦绣下了马,双脚都快站不稳,俞瑞安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薛锦绣也不矫情,任由他抱着,不过嘴里还是说道:“我真是瞎了眼了,在长陵待得好好的,吃得好睡得好吃穿得好,我是为什么要嫁给你呢?!有这种大婚的吗,有这种大婚后就开始亡命般的跑吗?”传说中的度蜜月呢?!
俞瑞安见她眼下的青印子也知道这几天赶路有些过了,安慰道:“再忍四天吧,回到凉州就好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薛锦绣的委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虽然她已经不是小女生需要甜言蜜语的年纪了,可这种时候俞瑞安你说几句好听的会死么?!
薛锦绣觉得自己快要被俞瑞安弄崩溃了,甩了枕头就扔过去,俞瑞安也不躲,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家的枕头,扯坏了也不好。
“坏就坏了!姑娘我赔钱!”薛锦绣暴发户般地吼了一嗓子,刚站起来,腰就疼得要命。不由地又躺了回去,俞瑞安看着她这副模样,叹口气,伸手替她揉腰:“别逞强了,还疼吗?”
薛锦绣趴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含糊不清的哼了一声:“左边一点……右边一点……嗯嗯,就这样……。”
“阿秀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的确是在逃命。”
薛锦绣一下翻了身,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俞瑞安:“你终于肯说出真相了?”
“怕你担心,不敢说。”
薛锦绣叹口气:“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说吧,我肯定能接受!”说完,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俞瑞安想了想,果断道:“西南侯现在在派人追杀我们,其实已经遭遇了好几股骑兵,好在我们一路都是走的山林小道,骑兵无法形成规模有效追击过来。你还记得的前天我们在山崖洞里待得那一个时辰吗?”
薛锦绣立刻点头。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虽然她不合格,但是这不代表她是户外运动的爱好者啊。虽然被俞瑞安抱着往下跳,虽然那个距离摔不死人,但作为一名曾经滚落山间的人来说,薛锦绣严重恐高!当时谋杀亲夫的念头已经达到了顶峰。
“西南侯的斥候当时就在我们头顶。还有昨天……以及今天清晨……。”
薛锦绣听着心惊肉跳,原来她和死神擦肩而过这么多次。她突然明白什么叫做不知者无畏了……
“如果不是带着我,你们今天也不会找农家借宿?会一直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往凉州对吗?”薛锦绣试探问道。
俞瑞安沉默了一下:“阿秀,你不必……。”
薛锦绣摇摇头,截过他的话,叹道:“我知道了,不用说了。不过,难道就因为薛府和佑威军让西南侯面临断粮的危险,他就派出骑兵追杀?若我是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筹粮吧,为什么要紧咬着你不放呢?”
“因为他想活捉了我威胁父亲退兵。”俞瑞安这次再无保留。
薛锦绣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不过总觉得哪里还差了点什么。不过想着除了这件事,俞瑞安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理智上可以原谅,但感情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四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凉州。这座戍守边疆的古镇,苍凉大气,街上多了许多外族人。如今北漠与朝廷互通商市,不少草原部落都有商人在凉州做买卖。
柱国将军府的位置非常好找,朱红漆的大门前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镇在左右两侧,门外站着身着铠甲的士兵,腰垮钢刀,纹丝不动的驻守在朱门之前。
还没进去,薛锦绣就感觉到了一股压抑感,跟俞瑞安一样,像一件肃穆的青铜器,看久了容易让人抑郁。好在俞木头有点好转的迹象,至少他会笑!薛锦绣如是安慰自己,毕竟路上她和陈副将偶尔聊天时说起过此事,陈副将听到俞瑞安会笑时那脸上的神情,恍如知道自己的老婆其实是个男的一样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