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夏小丛刚入睡,恍恍惚惚觉得有人突然钻进她被窝,滑溜溜从身后拥住她。
她半睁开眼睛,嗓音带着迷醉的娇憨:“怎么还不睡,可儿?”
“哎,你咋知道是我?”
池可儿十分挫败,本想吓吓她的。
夏小丛转身看向她:“这凉滑的真丝睡衣,童丽可从来没这个兴趣。”
池可儿翻了一个大白眼:“也许是贝寄柔,你怎么没想到这个可能?”
“你以为谁都是你?”夏小丛回她一个不屑的眼神,说着她探身往邻床瞅去,愣了下,“她还没回来?”
“没那么快,小虫儿啊——”
池可儿说着拖长了语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夏小丛有些意外,噗嗤笑开。
“拜托,咱家的女汉子什么时候竟然害羞了。”
她绝对没有看错,即使室内昏暗,阳台照明的灯光只斜斜映射在墙壁,可池可儿脸颊可疑的红晕,仍依稀可辨。
这时她突然想了起来,傍晚和戴瀚分开后,池可儿总是有意无意打听他的事,如今看来,她似乎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有人是不是把什么东西丢啦?”
她一手指在池可儿心窝处,故意糗她。
“小虫儿,你这坏蛋,不许你胡猜!”
池可儿眼一瞪,两手捏住夏小丛的脸颊,狠狠蹂躏着。“哎哎,痛痛!”
夏小丛拍下她的手,捂着脸颊直呼气。侧过身,她一手枕在脑袋下,隐忍着笑意盯着池可儿。
“说吧,你是不是看上戴学长啦?”
“哪有?”池可儿眼神游离。
“没有?”夏小丛斜睨她,“那晚上是谁戴瀚长戴瀚短问个不停的?”
她不信池可儿大半夜把她吵醒不是为着这事。
这小妮子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一旦芳心萌动会这么可爱。
池可儿坐起身,叉着双手眼睛圆瞪。
“我池可儿什么帅哥没见过,怎么会看上那家伙!我只是觉得奇怪,他好好的,头发干嘛整成板寸,丑不吧唧的!”
“哦,你之前认识他?还是说你们之前认识?”
夏小丛略有意外,她眨眨眼睛,眼底有狡黠的光彩一闪而过。
“说吧,池可儿,老实交代!”
池可儿顿时十分狼狈。
“哪有,谁认识那个丑八怪了!”
她说着下了床,钻进自己的被窝里,也不再吭声。
“看来,这还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夏小丛听着池可儿不断翻身的窸窣声响,黑如点漆的明眸静静盯着天花板。
傍晚时,戴瀚再三叮嘱,希望她加入兰大淡墨文学社,本来她还犹豫的,可戴瀚说了,淡墨正逢多事之秋,希望她助他一臂之力,她不好拒绝,只好应诺了。
哎!夏小丛叹口气。
自己是不是太弱了,面对熟悉的人,拒绝的话总是开不了口。
在新加坡公立大学,她被逼无奈加入辩论会时如此;在毓才高中,她也一样,不好意思破了文梓轩的兴致,被他拉着加入了校报社。
她向来不大喜欢这些活动的。虽然这些年,她尽心尽力,手头的工作向来都完成得很出色。
可,她本来打算,在兰大做交换生的这两年,只一心一意学习的。
夏小丛被池可儿传染,也辗转翻着身子。
戴瀚临走前说:“小学妹,找个时间约上文梓轩,我们三个聚一聚吧。”
这事,戴瀚只是随便说说的吧?
夏小丛觉得眼眶变得酸涩,她蜷缩着身子,像乌龟钻进壳里,一动不动,慢慢闭上了眼睛。
兰大今年正逢上四年一次的评估年度,开学迟了,社团招新也比往年慢了许久。
从新奇到平淡上了两周的功课,大一新生也脱下了军装,周六一大早,兰大华信道社团招新现场,早已人声鼎沸。夏小丛被池可儿拖到人海中,南北走道人头一路迤逦,看不到尽头。
“小虫儿,我告诉你,我加入的社团你一定要加入,没加入的我们再挑几个。”池可儿兴致勃勃,大声嚷嚷。
她一大早便起来倒腾。精细修过的眉毛如远山之黛,细长的眼睛虽小,却光彩闪烁。红色的长裙衬得肤白如雪。她是个别有风味的女孩,只是丰腴了些,腰身有些圆,所以她常常痛惜生不逢时。
她有时扼腕长叹:“若是我生活在唐朝——”
可是没有“若是”,她生活在这个以骨感为美的年代。
早上,她憋气硬把自己塞进这条腰身过于细小的裙子里。现在,她嚷了两句话,竟抱着肚子轻喘了半天。
夏小丛看着也替她难受:“我看这时间还早,回去把裙子换了吧。”
“怎么可以?”池可儿夸张大叫。
她嫌弃地上下打量夏小丛的牛仔白T恤,美美提起自己缀满玫瑰花蕊的裙摆,陶醉地在原地旋转起圈圈。
“今天,我要把兰大所有的帅哥都迷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是玫瑰裙下吧!”夏小丛笑着纠正她。
记忆中那个如假包换的假小子不见了,这率性的丫头竟也口是心非起来。
这裙子,今天是特意穿给某人看的吧?
夏小丛也不揭穿她,只踮起脚尖翘首张望。
华信道两旁,支满摊位,各社团或广派传单或吆喝,各显神通。这会,她们身侧的摊位便有男生热情地迎了过来。
“小学妹,人力资源协会,为以后就业广积人脉哦,一起进来耍耍吧!”
池可儿兴奋地嚷嚷:“学长学长,我去年加入啦,不过,咱们协会什么时候有活动啊?一年过去啦,你们怎么从来没有联系过我啊?你们说的人脉呢?”
说完,她一怀天真且期待地瞅着那个男生。
“那个——咳咳——”
那男生霎时面红如赤,支吾着话不成句。
“这位学长,我不加入了,谢谢。”
夏小丛拉着池可儿离开。
“哇,小虫儿,你插了一把好刀哦!”池可儿高兴得直跺脚。
夏小丛惊异地瞅着她:“刚才你故意的?”
“那是,我去年加入七个协会,每个协会都要了我一百块会费,整整一年,也不见有什么活动,他们以为老娘是猪,好宰啊!”池可儿越说越气愤。
七个?夏小丛瞠目结舌。
大一时,夏书涵早就耳提命面,大学社团大多是挂着牛头卖狗肉,不加入也罢。这丫头自己送肉上砧板,刚才竟还嚷嚷着拉她一起进去!这不是猪是什么?
“你倒有自知之明!”她笑话她。
“什么?”池可儿一头雾水。
夏小丛笑笑,也不多说。
她拉着池可儿一边张望,一边慢慢往华信道另一头移动。
淡墨文学社,也会在这边支上摊位吧?
既然来了,不到那里逛上一圈,池可儿岂不满怀心意落了空?
由北往南,华信道人影渐少。尽头处零落几个摊位无人问津,招新人员正无聊拍打着蚊子。
夏小丛十分惊异,便见一张浓眉笑脸正朝她招手。
“戴学长!”夏小丛欢喜走了过去。
“小学妹,我正想怎不见你身影呢,你就来了。”戴瀚笑。
夏小丛闻言到有些赧颜,她今天本来就没打算过来这边凑热闹的。
她抬手指了指北边:“戴学长,那边人多,你怎么不把摊位支在那里?”
瞧这里,除了夹道大树,还真只有蚊子几只。
戴瀚心知她所想,也不点破。淡墨本来门槛便高,他不怕招不到人,就怕人挤破了头也进不去。南边人多,可隐约总有女孩子往这边窥视。不是她们不想过来,是刚刚身后这小子冷冰冰赶跑了一群苍蝇。
哎,早知道不逼着这小子过来了。
戴瀚暗叹口气,退身两步,不挡住夏小丛的视线,向她介绍:“小学妹,这是南宫沐承,淡墨文学社副社长,这家伙之前卸过职,刚刚被我拉了回来。”
夏小丛这才看到,几步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他低着头,正看着手里攥着的一本厚厚翻开的书。
他似乎听到动静,抬起头,朝夏小丛看了过来。
戴瀚忙说:“南宫,这是我小学妹夏小丛,以后也是淡墨的一员了。”
说完,他却又后知后觉想起那张照片,补上一句:“哦,我忘了,你们早就认识了吧?”
夏小丛听他提起这事,一时有些尴尬。
他们两人,算不上认识,见过两面,也不曾有过对话,如今再见,他只是黑眸深邃地瞅着她,夏小丛浑身便不甚自在。
她朝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探身往右边一抓,想把池可儿拉过来。
可手却落了空。
啊,池可儿呢?
她转了一圈,意外不见池可儿的身影。她左右搜索,才发现人群里缩着一个红色的影子。她偷偷摸摸往这边探首,却又怕被他们发现。
夏小丛有所思地瞄了戴瀚一眼,见他无所觉,便挥手示意她过来。
可池可儿猛摇头,坚持着不动。
“夏小丛?”
夏小丛突然听到有人问她,她回头,猛然发现刚刚还坐在椅子上的白色身影竟然站在戴瀚身侧,定定看着他。
夏小丛吓了一跳,一时有些结巴。
“南宫学——学长,会费是吧,不好意思啊,我一时忘了。”
说着,她红着俏脸急忙从兜里掏出一百元,递了过去。哎,和传说中的冰冷男神对话,居然是对方朝自己讨要会费。她暗叹口气。
南宫沐承看着那青葱白指夹着的纸票,他星眸掠过惊异的光华。
噗嗤一声,有人笑开。
“小学妹,淡墨从不收会费。”戴瀚说。
啊?夏小丛愣住。南宫沐承不是向她讨要会费吗?难道是她误解了?
那,淡墨文学社怎么运营?
戴瀚看透她的心思,抬手摸摸她的马尾。
“以后你就明白了。”
南宫沐承视线从戴瀚摸着夏小丛马尾的动作收了回来,他把手里刚才拿起打算给她的书递了过去。
“这是淡墨月刊,你回去看看。”
他声音清扬,很是好听。
夏小丛诧异地盯着他手中的刊物,霎时闹了个大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