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人并不了解北欧海盗,他们只是从惨遭洗劫的教士口里听说了一点儿。有人说这些北欧人身高两米,身上长着厚厚的毛。有人还带来一些北欧蛮族的传说,说天上的雷鸣就是这些野蛮人在云中奔跑。人们更为担心了,一旦落入这些形似怪兽的野蛮人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关键时刻,巴黎主教高兹兰和伯爵奥多站出来,他俩在巴黎市民中奔走呼号,做了大量的工作,人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两个斗志昂扬的领袖身上——“与其坐而待亡,孰若起而拯之!”
最终,这场原本应该不起眼的争夺变成维京人心底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天蒙蒙亮,维京人就发动攻击了。一开始,他们显得漫不经心。885年的巴黎只包括斯德岛在内,还不到今天面积的五分之一。这样一座小小的城堡能抵抗多长时间呢?
然而维京人错了。他们并非停靠在无遮无拦的海岸边,可以悄然潜伏上岸突然发动袭击。也不是在一望无垠的旷野上——实际上,在旷野上作战也是维京战士所擅长的:他们有着严格的战斗方式,先派弓箭手出列,拉开传说中是用女人头发绷成的弓弦,将箭矢射向敌人;紧接着是排列整齐的步兵方阵,手中握着能将敌人碎尸万段的锋利战斧;最后一波则是一手拿椴木盾牌一手持剑的骑兵冲锋。在神的激励之下,维京战士似乎能忘记疼痛和生死,勇往直前。
可惜他们现在遇到了巴黎——高墙深垒,城门紧闭。在当时,火药尚未发明,攻城器械也没多大改进,除了不太牢固的云梯,还有简单的、带着尖角的冲撞器,而这些在巴黎高大的城堡面前变得毫无威力。即使攻城勇士可以暂时忘记死神的召唤,那又有什么用?城堡内,雨点般的石头和箭矢从各个地方飞出来,砸在脑袋上,刺入身体里,勇士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人员不断伤亡却没有取得一丝进展,坚固的城堡丝毫未露出破绽。
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巴黎守城的居民和骑士们从城头上一桶一桶地往下倾倒沸腾的沥青和油,这和地狱里“下油锅”的滋味有什么区别?维京人变成了“油炸人”,扑哧扑哧地落入河中。在北岸低矮的塔楼上,被“巴黎沸油”烧烤至死的维京战士堆成了小山。
一些北欧的妇女参与了伤员的抢救工作,那些呻吟不止的维京战士至少可以幸运地死在她们温柔的臂弯里。北欧海盗从来不让女人加入他们的袭击行动,她们之所以会出现在战场,证明海盗此行志在必得,即使不能永远据为己有,至少也要一度占领。
战斗持续了一整天,夜色来临之际,恼怒的维京海盗把城堡外围的房屋点燃了。一时间,火光映红了整个天幕,远在几百公里外的鲁昂都能看见。
第二天的进攻和第一天一样,维京人除了丢下几百具尸体外,没有讨到一点便宜。一连几个星期,天天如此。维京人第一次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无情。
他们仇恨这些不解风情的巴黎人,于是不打算再碰这个硬钉子,而是想通过长期的围困让城堡不攻自破。
受困的巴黎饥寒交迫,缺衣少食,疾病流行。对这些维京人可不关心,他们睡在装着武器和装备的皮口袋里,吃着咸鱼干、蘑菇、马铃薯,喝着酸奶和啤酒,养精蓄锐,枕戈待旦。
到了第二年2月,涨水的河道把城南的木桥冲垮,维京人借机长驱直入法国,在塞纳河与卢瓦尔河中来回劫掠。当然,他们不会忘记留下一部分人继续包围巴黎——这些人就是等着来复仇的。
而此时的巴黎城困苦不堪,守城的士兵大部分战死,剩下的都是凭着信念苦苦支撑的巴黎市民,另外由于瘟疫流行,城中到处都是死人,城堡的命运岌岌可危。
这个时候奥多伯爵又一次挺身而出,他安抚这些曾经创造过奇迹的战士,鼓励他们坚持下去,然后又趁着夜色悄悄翻越城墙,穿越了丹麦人的防线,把巴黎被困的消息告诉了附近的贵族,又由贵族把这个信息快马加鞭地传到查理国王那里。(没有手机的年代是多么痛苦!)为了给巴黎人民战胜困难的勇气,勇敢的奥多又从原路返回,再次穿越丹麦人防线回到城里,并带来国王即将回援的消息。巴黎市民的激情又被点燃了,他们高呼“国王万岁”,并拖着伤残疲惫的身躯斗志满满地回到堡垒之上。
几天后,查理三世率领大军回师增援。国王的大部队从数量上已经超出维京人许多,照常理,这应该会是巴黎之战的转折点。可惜历史的神奇之处往往就在于出其不意。得道多助的军队居然还是打不过失道寡助的海盗——惟一的理由就是他们那个昏庸无能的领导。这个领导太懦弱了,几次反攻失利后还开起了小差。他打算谈判,开出的价码挺诱人:如果对巴黎城解除围困,他将给丹麦海盗700磅的黄金作为见面礼。
886年底,丹麦人权衡利弊之后,拿着查理给的犒劳费解除了对巴黎的围困。然而他们可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再次溯塞纳河而上,抢劫了勃艮第……巴黎被围困后一直是全法国关注的焦点,查理国王因为没有彻底赶走丹麦人而被迫退位。
公元888年,法兰克王国四分五裂,巴黎之战中勇敢的奥多伯爵最终成为国王。
被欺负的英格兰
在欧洲版图之内,不列颠可能是被北欧海盗蹂躏次数最多的地方,在几百年这么长的时间内,北欧人在不列颠的身上不断发泄他们的原始欲望,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没法完整而正常地表达自己。不过征服者走后,这个小姑娘已经洗净风尘,变得异常坚强,直到她成长为全世界都为之侧目的铁娘子。
不列颠群岛是一组岛屿,最大的一个岛叫做大不列颠,第二大岛为爱尔兰岛,其他的岛屿就像它们的附属品。这片可爱的岛屿群原是欧洲大陆的一个组成部分,沧海桑田,造化弄人,一湾海峡把它和欧洲大陆分割开来,形成了独特的岛屿文明。正如古人类的踪迹遍布世界各地一样,这里也曾经挖出过50万年前的人类化石,也许是老祖宗不甘于小岛的寂寞,偷偷溜开这里很久,一直到公元前3000年左右才又回来定居。到了公元前800年左右,原本居住在欧洲大陆西部的凯尔特部落分三批来到这里,其中的一支叫“BRITON”,可以音译为“布立吞”。“不列颠”的称谓就此演变而来。
大不列颠岛无疑是它们的典型代表。自从这个岛屿有文明记录以来,外族的入侵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公元前55年,罗马人恺撒的铁蹄就踏上过这片土地,不过恺撒的表现并不如在欧洲大陆那么精彩,他的进攻两次都为英吉利海峡的狂风阻挡而功败垂成。英国人对于这段历史是非常自豪的,就连莎士比亚也写下这么一段话来讥讽恺撒:“两次被我们击退,逐出海岸,他的舰船——可怜的泡沫,在我们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翻滚,就如随浪浮沉的蛋壳,”
到了公元43年,罗马皇帝克劳狄一世咽不下这口气,再次发兵征讨,这里才终于成为罗马的一个行省。罗马人在不列颠的土地上一待就是400年,直到国内骚乱,罗马人才不得不撤回本土。
来自北欧的“蛮夷部落”很快填补了这个空缺,这些来自丹麦南部的野蛮人被称为“盎格鲁—撒克逊人”,这应该算是北欧人与不列颠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可惜那个时候的北欧人还没有贴上“海盗”的标签。盎格鲁—撒克逊人和莱茵河下游的朱特人等逐渐控制了不列颠岛,到了7世纪初,这些入侵者先后建立了七个国家,史称“七国时代”,这有点像中国历史的“战国七雄”。
纷乱的局面并没维持多长时间,南部的撒克逊人的威赛克斯王国国王埃格伯特于公元827年站出来统一了七国,这应该算是英格兰的“秦始皇”。我们都知道中国“始皇帝”的小儿子胡亥是个孬种,而这位“英格兰的秦始皇”后代可谓青出于蓝。埃格伯特的孙子就是威名赫赫的“阿尔弗雷德大帝”,他不仅智勇双全,而且天文历法样样精通。从公元8世纪起,来自丹麦的维京人屡次入侵英格兰,阿尔弗雷德在与维京海盗的长期斗争中屡建奇功,把丹麦海盗打得晕头转向。有一次丹麦海盗入侵威赛克斯,他一改过去单纯防御的战术,率领英格兰军队发动奇袭,几乎全歼丹麦海盗,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还发明一种类似于浮标的海上装置来指示维京人袭击的方向。
这使得很长一段时间内丹麦海盗都头疼不已。为了保证国家的长治久安,阿尔弗雷德以大局为重,主动和丹麦的维京人达成协议,分土而治,规定英格兰的东北部施行丹麦法律,即“丹麦律法区”,而维京人的头领古特伦皈依基督教,并尊认他为教父。
这实际上为国内的发展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到了公元10世纪初,阿尔弗雷德的继任者就收回了整个英格兰。
可怜的英格兰的曲折命运并未就此结束,趁着英格兰王位在几个兄弟间变换的时机,维京人开始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公元1013年,先是丹麦人斯汶进占伦敦,接着又被英格兰的爱德华一世夺了回来,英格兰的安稳日子没过多久,斯汶的儿子卡努特又大举进攻,海岛上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这时英格兰的国王换成了埃德蒙二世,双方难分伯仲,再一次坐到谈判桌上,这回除了一方各分走一部分土地,双方还有一个“约定”,即不论谁先死,另外一方有权继承全部领土。英格兰人很不走运,当年的11月,埃德蒙二世抵挡不住岁月的无情率先离开了人间,全部领土自动划到幸运的卡努特名下。卡努特建立了一个包括了挪威、英格兰、苏格兰和瑞典的南部的大帝国。实际上,这位勤政爱民的国王并没有占英格兰的什么便宜,倒是他的怀柔政策让英格兰安宁了20年。
卡努特去世后,他的几个儿子都很短命,靠长命换来的土地却因为短命而最终失去,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巧合。绝后的危机让英格兰人绞尽脑汁,终于从原来皇室的族谱中挖出一个叫“爱德华”的小子,并把他从法国的诺曼底接回英格兰做国王。这位“爱德华”对基督的兴趣远远超过治理国家,因为终日在室内虔诚祈祷,得到个“忏悔者爱德华”的美名。他还是当时“诺曼底公爵”威廉的表哥。1051年,爱德华邀请表弟威廉访问伦敦,兄弟间的谈话自然手足情深,暖意融融,即便是王位这样的东西也成为恭良俭让的谈资。精明的威廉竟使爱德华答应把王位的继承权让给他,前提条件只有一个——就是他的命比表哥的还要长。不料爱德华临死前又糊里糊涂地把王位交给了王后的兄弟哈罗德。这下威廉不乐意了,国王怎能言而无信?1066年,威廉以爱德华失信为由向英国宣战。
这个威廉实在是厉害,他不仅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丹麦国王那里去“告御状”,而且到罗马教皇那里讨来一面“圣旗”,弄了个“师出有名”,可以名正言顺地渡过英吉利海峡,直扑英格兰本土。
成功需要靠运气么?
公元1066年,雇佣了7000名来自欧洲西部各地的骑士、流氓和海盗的威廉准备“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英吉利海峡去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王位。这个时候却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通常在这时波涛汹涌的英吉利海峡突然之间变得风平浪静,让主要依靠西南季风才能到达英格兰的威廉舰队就此停住。欧洲的冒险家和投机者们在诺曼底一住就是六个星期,抱怨开始在军队中蔓延,威廉不厌其烦地在部队中反复做思想工作才能暂时地平息即将散乱的军心。
我们的威廉爵士在六个星期内可能有数不清的次数把恶毒的语言发泄在这该死的鬼天气上。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个天气为他带来了好运。
恰恰是推迟的40天,使远在北欧的挪威国王哈德拉达失去了耐心,他率领2000艘军舰的庞大队伍提前在英格兰北部的约克郡登陆,让本来准备用枕戈待旦的精锐部队“迎接”威廉爵士的哈罗德亲王不得不抽调部队北上抗击挪威海盗,英格兰的东南沿海门户大开,威廉就在这个时候迎来了亲爱的西南风和最佳的登陆时机。等到威廉毫不费力地登上英格兰的土地时,哈罗德正在北部的斯坦福桥和挪威人拼得难分难舍。
这个哈罗德并非等闲之辈,而且他带兵打仗的能力还远在威廉之上。哈罗德出发前去征讨的挪威国王哈德拉达是一位带兵打仗的好手,这个生性好斗的挪威汉子被誉为“维京人最后的传奇”,多次和丹麦的维京人、诺曼底人作战,战绩不俗——直到遇见哈罗德,维京人哈德拉达的传奇故事才被画上了句号。
然而这一次,命运没有眷顾英勇的哈罗德——他全歼了挪威海盗并杀死了他们的国王,随后立刻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师增援。
这时候,威廉的部队早已在黑斯廷斯一带摆开阵势,以逸待劳。
10月14日,双方在黑斯廷斯山下的平原拉开架势,捉对厮杀,战斗从拂晓一直持续到黄昏。即便这种时候,疲劳之师仍是锐不可当,休整了好几天的威廉部队居然首先招架不住。狡猾的威廉把其中一支小分队隐藏在山谷中,并叫军士放出话来声称自己已死,哈罗德大受鼓舞,竟不辨真假率队出击,鲜艳的打扮加上英武的身形很快成为显眼的目标,一支箭矢从威廉军中发出,哈罗德倒地身亡。群龙无首,英格兰军队自此覆灭。
威廉何许人也?他是第一任“诺曼底公爵”罗隆的曾孙,而罗隆在前边的几节中都有介绍,就是那位从法国国王“傻瓜查理”手里抢到“诺曼底”的大名鼎鼎的维京海盗!谁也没有料到,就是这位维京海盗的后裔,流淌着海盗血液的威廉,却成为英格兰早期历史上最为重要的一位国王。历史甚至给他起了个“征服者威廉”的绰号。
威廉的历史功绩不是用“征服”两个字就可以概括的。他在英国历史上的地位举足轻重。有两件事情令人难忘,第一,他让全国的所有的贵族和封建领主都来到索尔兹伯里(那个因为“巨石阵”而闻名的小镇)对他宣誓效忠,这个看似平常的举动足以写入历史,因为当时的贵族只对自己领地的领主宣誓,他的这一举措无疑表达出国王在整个封建王朝的核心地位,因此被视为英国封建君主制的确立。第二,他对全国的土地和经济状况做了一次完整的普查,这种方式开了历史的先河。据说调查的课目甚至细到“一头牛,一根针”,难怪幽默的英国人把他做的这个土地清查报告称作《末日审判书》。就是从这位国王开始,英国王室才有了正宗的血统传承,才开始迈向真正意义上的封建王朝。
从“威廉征服”之后,直到今天,再也没有外族人能把胜利者的旗帜插在这个小岛屿上。
他们是诗人
研究北欧历史的学者圣热涅斯曾有这样一句论断:“说起对诗歌的热爱,没有任何民族能够超过这些斯堪的纳维亚人。”此话未免有夸张的嫌疑,但至少表述了这样一个事实:这些北欧的维京人除了在海上舞枪弄棒,东征西讨,也是吟诗做赋的好手。
“武功”我们已经领略了不少,“文采”又如何呢?